喜敬抬起头,努力看了看自己陪伴多年的这个女人,军饷被找到之后,她便迅速衰老憔悴了,但还是借缠绵病榻拒绝承认沈家是冤屈的,她坚信自己没错,沈家就是该杀!
这份固执既支撑着她走到今日,也给了他这样的人利用机会,去实现自己想做的事,不过军饷现世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今日迟早会来。
“说!到底怎么回事!”宣帝断喝一声,“军报的事还有谁参与其中?一一招供出来!”
喜敬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平静道:“回皇上的话,并无他人参与,这件事很简单,外面送入宫的每一份奏报,秘信,都要经由奴才们的手,方能呈到贵人面前,沈家抄家那日,除了沈承将军带着军饷失去踪迹的消息外,其实还有一份奏报,就是沈唐将军浴血奋战,虽然身死锁牢关,但沈家军抵御住了北狄的攻势,守住了锁牢关,那是一份用十万军士性命换来的惨胜捷报……”
大殿里静的几乎连呼吸都无声,喜敬的声音像是刀子,割到了每个人心上,寒意沁入骨髓,在殿内无一不是出身高贵或者久居高位之人,他们从未在意过这些日常伺候在侧的卑贱之人,高兴时他们会小心翼翼的插科打诨,不高兴便被拿来出气,责打,惩罚,乃至夺去他们的性命,他们甚至想不起是谁今晨替自己更衣,更不知道上马车时踩在脚下的仆俾,面容如何。
“……我只是把那份奏报压下,压了一天而已。”
汪太后踉跄几步倒在了龙椅上,不可置信的看着底下,喃喃道:“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当时……当时就只有一份奏报,锁牢关败了,沈承携军饷消失,几位重臣都说他必是反叛了!不杀沈家,世人就以为朝廷软弱可欺,大烨的江山转瞬就要落入他手……”
她喃喃不停,嘴唇颤抖着一一细数各种缘由,忽然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跳下椅子扯着几个朝臣,问他们做的对不对,眼神涣散的仿佛被气疯了一般,宣帝无法,只得上前扶住她,又唤人来送她回慈宁宫。
宫女接过了汪太后,宣帝才抽空对着沈屹道:“大烨欠沈家良多,忠臣良将蒙冤多年,竟是为了此等不堪一提之人,究竟如何弥补……”他叹息一声,才又道,“朕着实惭愧至极,恨不能以身相替当日锁牢关的沈将军!”
这话着实严重,便是沈屹也有些震惊,然而不待他回话,宣帝重重一跺脚,转身跟着汪太后一行人离开了。
剩下人也只能先出宫,阮清辉因为审讯未完暂留宫中,沈屹和谢黛宁则携手,一步步走出了被黑暗笼罩的巨大宫城。
上次这个时辰离开,还是查毛江案的时候,长安门外的长街依旧,又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走到宫城外,两人一眼就看见自家的马车等在路边,车辙上坐着的正是柯钺,熟悉的身影仿佛亭岳,稳稳当当的,马上就要宵禁了,旁边的小吃摊子正在收拾,锅里的蒸汽还在升腾,摊主已经开始催促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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