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庵堂里,地上散落着许多编制的竹篾和小筐,想来她不是只有卖药一件营生。
谢黛宁笑了笑,道:“你不要急,我并不是来抓你把柄,或是为难你的。”
尼姑皱着眉,仍旧没有好气的道:“那你有什么事?总不会是来找我聊天罢?这里都是女子你看不到吗?多有不便!请快点离开吧!”
谢黛宁一愣,才想起自己为了方便是穿着男装的,刚才那妇人认出来了,这尼姑却没看出来,于是只得扯扯衣衫笑道:“我也是女子。”
那尼姑愣了愣,仔细看了看她脖颈喉结处,这才信了,再开口语气和缓了许多,但仍是满不在乎的道:“原来你也是个姑娘,刚才我还当是哪里来的傻小子,有钱又好骗的,不好意思了!”
谢黛宁摇摇头,问她道:“你做这些都是为了这些孩子吗?为何不教她们自力更生呢?”
尼姑带着她进了庵堂坐下,顺手倒了碗水给她,然后才道:“怎么没教?只是人但凡有靠,总是不能看清眼前事实的,这群孩子手艺活倒是学会了,但是因为遇着我,便觉的天下没有那么多坏人,一个个傻的什么似的,出门就能叫人骗走,若是男子也就罢了,吃点亏不当什么,女孩子我哪能放心?一个不甚便是万劫不复的事,所以我才小心辛苦,指望为她们多积攒些再放手罢了。”
她回到庵堂也没有来的及整理自己,身上还带着刚才同人撕打叫骂留下的痕迹,但面容上的狰狞泼辣被一种奇异的慈和代替,那些孩子们一个个坐回去,有的凑在窗户下看书,有的编竹篮子,有的绣起了帕子,还有一个主动带着更年幼的,在教她们识字。
正说着话,忽听外面有人喊道:“慧文回来了没?”随后便见一个妇人进来放下半担米,又道,“五婶子让我捎过来的,说是今儿有个阔气人给了一两银子,也不知是为什么。”
她说完就走,慧文倒是明白了,转头向谢黛宁道:“是你那一两罢。”也不道谢,神情自若的把米收好了,才又坐回来,又问谢黛宁道:“你还没说说,跟着我是为什么?我可先说了,我不卖人,也不收你的钱。”
谢黛宁听她这么说,不由一笑,道:“你宁愿费力骗钱,却不肯受人恩惠?”
慧文冷哼一声,看看那些女孩儿,道:“都说了我们也有别的营生!而且那些香灰粉,包在纸包里当做药卖,我说值一百两,只要有人买了就不是我骗他,是他愿意信我。但是我若可怜兮兮的求人给我一百两,什么都不出,那才一钱不值!我今日卖你药粉,可有求着你信我?”
这倒的确没有!正是她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才让谢黛宁觉得药粉是真,爽快的掏了钱。
看看谢黛宁惊愕的样子,慧文又嗤笑道:“你也别这么看着我,世人被什么狗屁道德所困,反而忘了什么才是真的,有时候事情不是看上去的样子,这些孩子无父无母,这一生比旁人更为不易,我要是再教她们学寻常女的三从四德,或是什么不可妄言,不可偷盗,不可这,不可那,把这些孩子教傻了不相当于洗净了羔羊送入虎狼之口?那我到底是救人,还是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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