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几个仆妇抬着两顶香壁小轿从侧门出来,团团围了过来,这是接姑娘们进后宅的,这时,众仆妇才扶着谢婉宁下来,她带着帏帽,聘聘婷婷的登上小轿。
“二姑娘可回来啦!夫人惦记了一上午!老夫人一大早也在怀安堂等着,姑娘快跟咱们进去罢!”仆妇笑的满脸褶子,不住的冲小轿里的人说着好听话,谢黛宁饶有兴味的瞧着,自家妹子这架势,竟不输崔瑗啊!
仆妇们自然也瞧见了她,只是神色不善,有两个过来微微一福算是行礼,然后指了指后头的另一顶小轿,冷冷道:“公子也请吧!”
大姑娘打小性子弱,府里老人儿都记得,也传给了她们知道。加上老夫人不喜,底下人便跟着学样儿,大门前也是连遮掩都懒得遮掩。
若说那扇门是会吃人的,这些人便是它的獠牙,门后更有披着上好皮囊的妖魔鬼怪,满口仁义道德,吃人连皮带血不吐骨头!
谢黛宁绕开这些人,一面往侧门走去,一面道:“不必了,女眷才坐轿,我一个男子,自己走路就是,何须几位妈妈抬我?”
几个得脸仆妇知晓她是女扮男装,只是老夫人下了噤口令,便只得随口称一句公子罢了,没料到谢黛宁还挺入戏,枉费她们特意带了两顶轿子出来接人。
“随她去,不必理会!”谢婉宁发话了。
谢黛宁才踱进了侧门,谢婉宁的小轿就超过了她,进府之后,仆从下人的脸色更冷,仿佛她不存在一般,从身边一一擦身而过。
谢黛宁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看着这些身影消失在蜿蜒的花径树丛之后。
还记得幼时,她总是犯错,一开始她还会为自己解释争辩,拉着下人作证什么的,但很快,她就知道不是自己错了,是伺候她的仆从们一个接一个变了脸,今儿个告她说谎,明个说她从谢婉宁那里偷了东西!
直到谢老夫人宣布,大姑娘天性顽劣不堪,无法受教,让府里上下都不可同她说话。
她一个六岁的孩子,整日里在偌大的谢府游荡,父亲在书院,母亲魂归黄泉,而所有人都冷着脸,把她当作瘟疫一般躲避着。
她太小了,在园子里迷了路,高大的树影和花木就像厉鬼,在风里张牙舞爪的扑过来,她怕极了,大声的喊叫,可明明不远处就有人影,听见声音后却立刻消失在廊柱后面……
后来的记忆里,她分不清过往是噩梦还是现实,她只记得自己一直在跑,黑影却不肯放过,直到身体被冷风吹的冰凉,力竭摔倒昏过去……
想起这些,谢黛宁脸上嘲讽的笑意也凝固了,她抬起头,谢府的重檐累累,就算是十五岁的她,也依旧看不见尽头,她望向最高的那个屋檐,乌木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像一根巨大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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