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羽衣再次行礼,“这位是人,并且会是您日后的皇后。”
这句话出口,原本热络的气氛突然冷了下来,朱厚照收了笑容,偌大的房内掉一根针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属于帝王的气场,才真正显露出来,思镜不由得背后猛地就出了一片冷汗。
“羽先生可知自己在说什么?朕有皇后。”他眯了眯眼睛,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知道。”羽衣依旧平静地讲述着,“如果我没有将她带到陛下面前,您也会在一个月后在宫中与她偶遇,那时你见她活泼可爱,一时兴起便临幸于她,却不想她会因此有孕,之后您便将她收入后宫,正德九年,现皇后夏氏暴毙,之后的机缘细节我也不好掐算,只知正德十四年,这位小宫女,登上后位。”
“羽先生与朕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羽衣笑道:“这便是我为陛下准备的第二件好玩的玩意儿了。”
“这位乐师,虽是妖,却爱上了日后会成为皇后的小宫女。”
朱厚照的眼皮跳了跳,他再次将目光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她似乎怕得很,浑身都在颤抖,但一双眼睛,却直直地看着他。
他有些懒洋洋地靠在了软塌上,随口说道:“那朕杀了她,不是更好玩吗?”
“确实,那样相当于您逆天改命了,确实好玩。”羽衣并不反驳,而是笑着说道。
“但奴婢不想当皇后!”一个颤抖但坚定的声音传入朱厚照的耳中。
“哦?”朱厚照似乎有了一点兴趣,“为何?”
此时思镜不知哪来的勇气,她狠狠地磕了一个头,发出“咚”得一声,她的声音居然停止颤抖,只剩下勇气与坚定,她说道:“奴婢想要自由。”
空气仿佛都凝结了一瞬,朱厚照一双幽深的眸子盯着她,似乎酝酿着杀意,起画心中一紧,忙挡在思镜身前,居然也跪了下去。
不知安静了多久,在思镜的感知中,似乎一瞬,也似乎足有一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朱厚照突然大笑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笑得在软塌上翻滚,笑得这笑声骇人得几乎不成人声。
他还在笑,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直笑道捂住腹部滚落在地,猛地一阵咳嗽,脸和脖子都涨红得如猪血一般,才停了下来。
“自由。”他喃喃着重复了一遍。
“那为何不让乐师直接带你走,他是妖,这点能力都没有?”他依然瘫坐在地上,衣冠不整,问道。
“因为帝王的姻缘,不是这等小妖可以强行篡改的。”羽衣说道。
“哦?”朱厚照挑眉。
“陛下,这还不够好玩儿么?妖怪都无法篡改的天命,只要您一句话,就可以改。”羽衣金子的眸子,直直地看着朱厚照。
“好玩,好玩,真是太好玩了!!”朱厚照又大笑起来,“天命算什么,天命我也能改!”
“来人!”他大喊,刚刚退下的太监们急匆匆地跑进来,“传旨下去,这个什么宫女?”
“思镜。”羽衣补充道。
“朕要认她当义妹哈哈哈哈,封号,封号,画眉公主,赐公主府,择良日与乐师起画成婚。”
“就这?”听到这里,方慈愣住了,她以为会有什么朱厚照看上思镜,强取豪夺的戏码,没想到居然就这般轻易地成全了二人,不止给了封号,还送了一套京城的宅子。
“那你们这不是标准幸福结局吗?”方慈吐槽道。
起画笑笑,这笑容中却蕴藏着无尽的哀伤:“无论是话本故事,或是电影电视,但凡人与鬼怪的恋情,最终也不过是以终成眷属作为美好结局有一笔带过,却从没有将最血淋淋的事实展现出来。”
那就是,人总是会死的。
在日久天长的相守中,思镜也毫不意外地看清了自己的心意,真正爱上了他。
起初二人并未担心这些,思镜甚至直言,能与所爱之人相守,哪怕只得一日便要她性命,她也无悔,即便她的一生在起画眼中短得可怜,她仍如飞蛾扑火一般选择与他共度余生。
而死又算得了什么呢,人总有一死,思镜以为自己看得透彻,并不惧怕。
确实,死算得了什么呢。
因为比死亡更可怕的是,是衰老,是爱人红颜依旧,而自己却日渐腐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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