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我的周身大穴和哑穴全部点上后,两个侍卫将我押送到一艘战船上,船舱内阴沉晦暗,盖着厚实的毡布帘子隔绝了外界,身下起起伏伏的微微晃动和桨破水波的声音让我知道战船正在江面前行。
船停下的瞬间,帘子轻微动了一下,蹿入一丝江面上的雾气,潮湿却肃飒,似乎暗藏了无限的杀机。我听见战旗在风中翻飞,偶尔一两声佩剑与铠甲的金属摩挲声在诡异的安静中惊心动魄。
国舅好兴致!看来前日战败连失禹州、锡渡两城对西陇影响似乎不甚重大,不知今日前来欲送出哪一城呢?有一个声音首先打破了沉寂,几分傲然、几分睥睨,颇有先声夺人的气势。虽隔着厚厚的帘帐,我却知出声之人此刻定是微扬着线条优美的下颌,半翕着狭长的凤目居高临下。
恍如隔世。
香泽陛下怕是糊涂了,此番乃吾皇御驾亲征,何来国舅之说?方逸的言辞中怒气隐忍。却没有听到桓珏的任何应答。我有些奇怪。
哦?如此说来我香泽云相通敌叛国果然是被小人所诬陷,原来西陇陛下只是酷似云相义子,待寡人凯旋归朝后定当将云相官复原职。肇黎茂四两拨千斤,单单一个称谓问题就让对方下不来台。若承认,则必须接受国舅这个称呼,显然在气势上就输了一截;若否认,则被动替我爹洗除了通敌叛国的罪名,亦非方逸所愿。左右为难。
一帘相隔,我仿佛听见方逸气结调整呼吸的声音,香泽陛下玩笑了。今日我西陇前来乃欲奉上一宝,不过,前提是陛下将我禹州、锡渡二城完璧归还,让出香泽延津一城,并撤水军退让三舍之域。
肇黎茂冷笑出声,嘲讽之意迸射,此宝莫不是西陇的半壁江山?
说起此宝,恐是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寥有几人有缘得见其真面目。方逸故意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肇黎茂的反应,听闻当年陛下为其一夜白头,遍种薄荷香草,至今后位上还摆着一个描金薄荷草纹骨灰盒。
风声禅定,破日拂晓。
脑子里嗡!地一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被猛烈撞击,轰然倒塌的巨大力道摧枯拉朽,将我震得无处藏匿。
原来,那如墨似瀑的青丝是因我而白。
原来,方逸称我为娘娘并非因为子夏飘雪,而是因为他。
原来,他为了我竟将一个骨灰盒摆放在了那天下女子都仰首启盼的至尊之位。
原来
我,何德何能
对江高处传来一阵屏息的凝重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