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她曾说过:“身为伶人,舞姿当追求‘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之态。而最顶尖的舞者,不需刻意追求,举手投足见便有此态。”
也正因她这一句话,“翩若惊鸿,矫若游龙”八字便成了对舞者最高的赞美。
“师父隐世许久,寻常伶人就算猜测也不会猜到她身上的,顾姐姐倒是机智得很。”蓝珊趁着休息的间隙与顾夜来闲聊,“也不知我再学多久,才能到师父的境界。”
顾夜来略过了她前一句话,只笑道:“你师父既然选了你当弟子,便是认同你的资质,你又何须忧虑。她不许你透露你们的关系,大概也是怕众人将你捧得太高,以致你心浮气躁不肯用心练习。”
“你们不知道……”蓝珊难得地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师父曾说,她这些年来收过的弟子,唯弄影一人可入眼。”
顾夜来听到这一名字,眼睛一酸,随即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勉强笑道:“说不定她是为了激励你呢?而且你年纪尚小,日子还长着呢,何愁不能有所进阶。”
蓝珊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道:“师父平生最为遗憾之事大概就是弄影师姐嫁人,再不肯习舞。师父还说,她曾见过弄影师姐的女儿,也是根骨绝佳之人,资质只怕还在我之上。师父曾想亲自教导,但弄影师姐执意不肯让女儿学舞,只得作罢。”
天际有闪电划过,顾夜来趁机道:“看着天气只怕还是要落雨,观云你先送珊珊回去吧。”
蓝珊这才注意到她神情不大对,却又猜不出是什么缘故,观云上前半拉半劝地将她带走了。
顾夜来伏在石桌上,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姑娘,夜色要深了。虽说快到夏日,但晚上仍是更深露重,若再加上落雨,只怕会伤身的。”观云不知何时回来了,手中执着纸伞与灯笼。
顾夜来看着夜色,终于回过神来:“嗳……是该回去了。”
她接过观云手中的灯笼,缓步走出了凉亭。
回房的路上能听到前庭传来婉转悠长的歌声,细细听来能辨出是《越人歌》,唱的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知不知。”。
顾夜来停下脚步,回头向着观云问道:“观云,你说我有多久没再跳过舞了?”
观云听着她这云淡风轻的语调,却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悲恸,低声道:“自三年前回了京,姑娘便再也没着过舞衣了。”
“虽说世人都不大看得起伶人,但我还是很喜欢的……你与我相识的晚,若你能早些遇着我,你便知道舞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了。”顾夜来回想起幼时的种种,笑道,“我自小便跟着我娘亲学舞,就在院中的梨树下。我娘亲跳舞极好,我那时觉得我娘便如同月中的嫦娥仙子。但因着她受到旁人的白眼太多,所以她就不大同意我习舞,但耐不住我磨她,只得教与我。那时候我娘教我习舞,爹爹在旁边看着。
“后来,我娘就去世了。我爹爹带回了一个弟子,待我也是极好的,我便把他当做自己哥哥看待。爹爹做些生意养家糊口,我跟着白姨学些简单的乐器,自己私下底仍是练舞。那样能让我想起我娘亲,就好像她还在一样。”
“再后来,我去了江南,跟在师父身边学琴,又从先生那里学到了残琴指法。虽然不能陪在爹爹身旁,但先生与师父待我如同己出,也算是很安稳的一段日子。
“谁料,爹爹突然重病垂危。我匆忙返京,却知晓了件让我左右为难的事情,只能不断逃避。兜兜转转这些年,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