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劫当前,怎能贪生怕死?
更何况,只是加固封印罢了,并不是什么会危及性命的险事。
这几月里,面对迅速蔓延的瘴灾,乾元宗上下弟子哪个不是不顾生死,冲在与邪魔瘴物抗争的最前边?
长宁抿着唇,目光缓缓移向了玄清仙尊。
玄清仙尊拧着眉,眉目间带上了些严厉:“柔儿,此事非同小可,你……”
相比于那些人的魔障,他像是还保存了一分理智。
可这份理智,也很快土崩瓦解。
——只因为那哀哀戚戚的一声“掌门……”
怎么……会这样呢?
长宁愣愣地,抬眸看向被众人围簇着的裴柔。
裴柔今日穿的素白长裙,干净,美好,在这样污浊昏沉的环境中,宛若一朵不染尘埃的小白花。
而一旁轻柔揽着她、神情紧张的裴照亦是一袭白衣。
可长宁记得,裴照过去是不爱穿白色的。
在成为眼前这个稳重体贴的大师兄前,裴照冲动、爱闹,也会和人打架,每回都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
在长宁为他上药时疼得呲牙咧嘴,还要吹嘘着白日的丰功伟绩。
说什么,“有师兄在,谁也不能欺负我们阿宁!”
那时的裴照不懂温柔,也没如今厉害,但在长宁的记忆里,他是鲜活且生动的。
可是啊,那个鲜活、生动、会在危险来临前将她护在身后的裴照,已经死了。
长宁怔怔地,看着自己脏兮兮的裙摆与鞋尖,眼眶酸胀得厉害。
她保持相同的姿态站立过久,腿部都有些失去知觉,低头看,才发现大半裙摆已然被血染红。
她唇角嘲讽一笑,平静地移开目光,看向了前方陡崖。
崖下是目不见底的深渊,黑黝黝的,仿佛藏有无数噬人的恶兽。
可她脑中浮现的,却是这些日子里所见的在瘴物侵袭下没入黑暗的残破村落、横遍山野的惨死尸身,以及那些守着尸身痛哭的稚童……
比这废渊可怕的黑暗比比皆是,只是柔儿被保护得过分好,那些腥风血雨,有人替她挡了。
“罢了……”
她听见玄清仙尊冷淡中带一点无奈的声音,像是要对今日这一场闹剧做一个收尾。
长宁想,这怎么能罢了呢?
明明有更好的方法可以封印瘴气,为何要弃易转难,用无数弟子的血肉之躯来做消除瘴气的武器?
在场的这些人,身居高位、养尊处优惯了,并不知晓那与瘴物搏斗的前方是如何的艰险残酷。
他们不知道,每一次告捷的剿瘴,背后都是无数普通弟子的血与伤。
可她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