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的青石砖面光滑可鉴,打磨得相当齐整,屋外回廊那里,跪满了一地的下人,个个都是神色慌张。风荷始有几分相信,顾不得一院的男仆们,匆匆下了马车,提起曳地的裙子,飞快的往正屋方向跑。仆人们俱是低了头,尽量不去看少夫人的容颜。
屋子里传来沉闷的击打声,但没有听见杭天曜的声音。风荷边走边往里望,这一看不打紧,把她吓得腿都软了。杭天曜原本英武挺拔的身躯变得萎靡,整个身子软地好似随时都会倒下,她与他目光相接,看到他眼里一闪而过的璀璨光辉,一瞬间就熄灭了。然后,他终于坚持不住滑落在地。
一股淡淡的酸楚从腹中泛上来,绞得风荷微微发痛,她定了定神,才飞一般扑向他。
“杭天曜,杭天曜。”风荷有些手忙脚乱,用力去扶杭天曜,可是,她的手上黏糊糊的、湿漉漉的,心里“咯噔”一下,忙撑住杭天曜的身子,去瞧他后背。
这是一片怎样的惨景,厚实的冬衣里边絮着的鹅绒散了开来,被血迹濡湿,斑斑驳驳贴在稀烂的肉上,整个背部都漫在一片猩红中,看得人头晕。风荷轻轻晃了晃,好不容易稳住自己的身子,避开杭天曜背上的伤处,将他揽在怀里。
看到这副景象,不等风荷吩咐,沉烟、云暮看也不看庄郡王的脸色,冲过来帮着她们主子搀扶杭天曜,含秋跺了跺脚,跑出去让富安快请太医,准备肩舆。
杭天曜并没有完全昏迷,他神智尚清,抚了抚风荷的面颊,强笑着道:“娘子,我不要紧,你别怕。”
“我不怕,你别说话,一切有我。”风荷不是没有责打过下人,但她手下的人下手都有轻重,从来不曾像王爷这般将人往死里打。她心中又气又急,跪在地上对王爷说道:“父王,媳妇知道这里不是媳妇该来的地方,父王教训儿子也没有媳妇置喙的余地。
只是四爷便是有错,也要等到事情查明了之后再对他依家规处置,万没有这样轻易打骂的理。传了出去,对父王的英明也有碍,叫人以为父王平日都是这样冲动处置衙门之事的,那样皇后娘娘面前也不好说话。父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大年节下的,还不知多少人盯着咱们家呢,岂能出这样的差错。
四爷不过一个晚辈,父王要打要骂,我们夫妻再无话说,可是父王也该爱惜自个的身子,生这样大气,倘若父王再有个什么不好的,那我与四爷真是万死也不得超生了。偏偏今儿祖母不在府里,母子情深,即便祖母信任父王,也搁不住有人背后说闲话。祖母年纪大了,四爷又是她亲自抚育教导长大的,父王这样,不是明摆着打祖母的脸吗?
如果祖母觉得相公有错,该罚,自会处置他。咱们这样,趁着祖母不在的时候,叫祖母情何以堪,这分明是指责祖母教孙不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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