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拿布巾替她绞着长发,闻言长指略微一顿,终是启唇解释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古改朝换代皆是师出有名。”
“臣子起义,大多打得是‘清君侧’的名号,若圣上昏聩残暴,民不聊生。民间起义,也会打‘诛暴君’的旗号。只是为前朝复国,却不在这两者之列。”
“萧霁想要复国,首先便要名正。他虽是前朝丞相之子,但终归不是皇室血脉,以他的名号在复国,终究是难以服众。”
“而一名真正的前朝皇室血脉对有他而言,非但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根本,亦是可以招揽流散在外的前朝旧部的旗帜。且你还是女子,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折枝认真地听着,那双垂落的羽睫上渐有光影细碎。
她轻轻点头,语声里犹带哽咽。
“所以先生才会在折枝幼时便放下手中的事务,过来做折枝的西席。此后一直对折枝多有照拂,便是为了在一切筹备齐全之后,让折枝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去复国。”
谢钰沉默着颔首,替她将绞干的长发顺到一处,低声道:“这些往后再说吧,你先歇息片刻,待到了膳时,我唤你起身。”
折枝低低‘嗯’了一声,拢好长发睡在榻上,将锦被拉高至下颌处。
她随之阖眼,垂落的羽睫却仍是随着她颤栗的呼吸而颤抖。
“先生曾与折枝说过,此生不必与他道谢。”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侧身向内,将余下的语声与珠内一同湮没在锦被之间。
原来所有的温柔与眷注,早在初遇之时,便已标好了价码。
她这般悲哀地想着,以致于咬紧了唇瓣都忍不住抽噎出声。
锦被随之陷下一处,是谢钰躺在她的身旁,低声唤她:“穗穗。”
他微寒的长指停留在她发烫的眉眼间,像是窗楣上透进来柔和的天光。
令人安心。
折枝紧握着锦被的指尖缓缓松开,终于转过身来,团进他的怀中,徐徐睡去。
那一夜,她梦见了许多幼时的旧事。
梦见先生手把手的教她写工尺谱,送她九连环与兔儿爷。
梦见先生带她出去看皮影戏,语声温柔的给她念一本新买的话本。
梦境绵延许久,直至窗外明亮的天光落在身上,将过去驱散。
不知为何,谢钰没有唤她起身。
而身上的锦被似乎过于厚重了些,大山似地压在身上,还时不时喷出炽热的火焰,令她难受得紧紧蹙起了眉心。
“哥哥。”
她蹙眉唤了一声,下意识地想要趿鞋起身。
这一动弹,才觉浑身热烫,身子亦不听使唤,仿佛只是扶着床柱支起身,便耗尽了通身的力气。
指尖一软,她的身子便绵软地往后倒去。
“穗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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