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不置可否,只是收拢长指,握紧了小姑娘纤细的指尖,重新将人带到那架古琴之前坐下。
“不过是弹奏一曲罢了。妹妹何必怕成这样?”谢钰轻笑,往离她稍远处的坐楣上坐落。在日色下将那长剑立起,长指随之弹过剑身,一道凛冽的金铁之声散于亭内,宛如龙鸣,经久不散。
一定是把好剑,砍她的脖子,想来比砍马首还要容易。
折枝瑟瑟想着,只得将指尖放在古琴,小心地调好琴徽,勾弦起了第一个泛音。
而谢钰并未看她,只是在远处为她弹剑相合。
许是上回‘学’得太久,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以致于今日在惶惶之中,仍是没出什么错漏。
如先生所言,这确是一首精妙的雅乐。曲调柔婉,曲意旖旎,在这天光水色中徐徐奏来,似令那凛冽的金铁之声都温柔了许多,透出了几分缱绻。
折枝小心地维持着这份音色,不敢弹错分毫,直至曲行过半,才敢轻轻抬眼,窥了一眼谢钰的神色。
谢钰仍旧是坐在远处的坐楣上,沉默着弹剑听琴,却不知是从这曲调中回忆起了什么,眸底暗色如潮翻涌,卷起深藏在冰面下的淋漓血色,透出比手中寒刃更为锋利的恨意。
折枝只觉得夏日里一阵凉意顺着脊背往上攀起,仿佛又回到了方才立在八角亭边缘险些坠落的时候。
往前一步,便是深不见底的黑渊。
令人心颤。
——不能再弹下去了。
折枝心里隐约转过这个念头,颤抖着收回了指尖。
琴声已停,谢钰却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缓缓弹着手中的长剑。
折枝静静望着他,心里也是天人交战。
一面是恐惧,一面却是觉得自己不能总是这般被动地去猜他的心思。
若是有朝一日猜错了,谁知会发生些什么。
总得做些准备才是。
迟疑稍顷,折枝终是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谢钰持剑的手,试探着低声开口:“哥哥不喜欢这首曲子。”
谢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首看向她,眸底的暗色仿佛刹那之间敛回冰层深处,面上仍旧是素日里的淡漠。
他俯身欺进了些,身上清冷的迦南香与那腥甜的血腥气交织涌现,清雅又危险:“妹妹又在乱猜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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