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枝将手里的兔毫搁下,也抬头看了看天色,却隐约起了几分迟疑。
谢钰当初也曾离开过桑府,却也不曾这般一去快十日都不曾回转过。
她这般想着,心里骤然一跳——谢钰不会是真气得狠了,当真不打算回来了吧?
谢钰若是成日里在府上,她便也要成日里悬着心过日子,生怕哪里不慎又惹怒了他。
可若是谢钰真不回来了,她的日子却也不会好过——单单那柳氏与桑焕便不会放过她。
她迟疑稍顷,还是自玫瑰椅上站起身来,理了一理方才练字的宣纸,信手挑出了几张像样些的来:“正巧我有几个字不懂,想问问哥哥。不如便趁着这会无事,往映山水榭里走一趟。”
“若是哥哥在,便问问他。若是不在——”折枝转首,见半夏正切切望着她,便也轻声安慰她,也像是安慰自己:“若是不在,那明日便与你们打叶子牌躲懒。说不定打到一半,人就自个回来了呢?”
折枝这般说着,便带着练好字的宣纸,一路往映山水榭里去了。
等到了上房前了,才发现房内无人。连那素日里连绵的迦南香香气都已弥散至不闻。
折枝往长窗前立了一阵,见始终无人归来。只得试探着往上房的方向唤了一声:“泠崖侍卫?”
一名男子应声自暗处现身,对她比手道:“表姑娘有何吩咐?”
仍旧是一位脸生的陌生侍卫,并非泠崖。
折枝犹豫了一瞬,还是轻声道:“不知哥哥这几日做什么去了?大抵什么时候会回来?”
那名侍卫也只是眼观鼻,鼻观心,缄口不答。
折枝只得又惴惴问道:“那哥哥还回来吗?”
这句话一落,那名侍卫更是彻底变成了木雕泥塑。仿佛根本没听见她的话一般,只是维持着恭敬的姿态,一动未动。
折枝心底愈发惴惴,立在游廊上迟疑了一阵。
正无可奈何,想着要不要先回去,等明日再做定夺的时候,却骤然间想起了什么,便又试探着道:“我记得有一回来映山水榭的时候,泠崖侍卫曾与我说过,哥哥在京郊有座别业,我若是想要寻他,可以为我引路。”
“如今这句话,可还作数吗?”
话音方落,那侍卫却抬起头来,比手道:“谨遵表姑娘吩咐。”
说罢,抬步便往月洞门外行去。
折枝愣了一愣,见侍卫的身影已将要消失在游廊尽头,也来不及多想,只匆匆提起裙裾,快步跟了上去。
侍卫一路将她带到了角门,引她上了一辆并无桑府徽记的马车。
随着银鞭一响,骏马长嘶一声,扬蹄向前。
折枝惊愕地从这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神来,忙挑起一旁的锦缎车帘往外看去,却见桑府已被远远地撇在了身后,那比寻常百姓家正门还要宽敞的角门,也几乎成了一个模糊的影子。
此刻天边晚云渐收,正是倦鸟归巢时节。长街上行人稀疏,骏马拉着马车行得飞快。
窗外的景色像是被海潮裹挟着一般片刻不停地往后退去,继而热闹的人声渐渐零落,竟是一路赶在宵禁前出了盛京城的城门,到了京郊。
不知何时,随着一声利落的勒马声,马车稳稳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