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很苦。”折枝叹了口气。
半夏方将长窗打开,听见折枝这般感叹着,眼圈也微微红了,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从一旁拿了扇子过来,轻轻扇着给汤药降温。
毕竟这东西不能让旁人瞧见,再是不愿也得尽快喝了,以免夜长梦多。
沉香院里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唯有苦涩的药香蒸腾在彼此之间。
最终还是素日里话不多的紫珠轻声开了口:“姑娘。”
她迟疑了一下,仍是轻声道:“奴婢去抓药的时候打听到,我们桑府今日里陆续请了大半个盛京城的名医,听闻皆是往蘅芜院里去的。”
她顿了顿,担忧道:“姑娘您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吗?”
折枝一愣,这才想起些什么来,忙伸手去摸自己的发髻,见那金簪果然不在了,忍不住低声道:“坏了。”折枝咬唇,“我没将簪子拿回来。”
半夏与紫珠皆是一愣,齐齐看过来。
折枝见这事瞒不,这才迟疑着轻声开口:“你说的事,我大抵知道些——那些名医应当是去给大公子看手的。”
紫珠原本只是随口一问,见折枝这般开口,一时反倒有些惊愕:“姑娘,您——”
话已经说开,折枝对半夏与紫珠自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便略微将昨日之事复述了一次,又道:“昨日情急之下,我拿金簪刺了他的手臂。”
她说着轻轻蹙起眉来:“可我那时通身都没什么力道,至多也就破皮见血。这一点伤势却请了这许多名医,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来,怕是要借着物证在手要寻沉香院的麻烦了。”
而这个麻烦,必不会小。
半夏气得捏着扇柄的手指都在发抖:“夫人与大公子这也太欺负人了!真当这盛京城里没有王法?告官,这便去告官!”
紫珠虽也恼怒,倒还有几分理智在,忙伸手拉了拉她的袖口,轻声道:“若是真告到了公堂上,昨日之事传扬出去,你让姑娘如何在盛京城里立足?”
半夏一愣,又低头看了看那碗漆黑的汤药,像是泄了气似地低声自语道:“难道就这样白白被他们算计了去,还要被反咬一口?”
折枝自然也是不愿,左思右想之下,仍是放轻了嗓音安慰两人:“如今夫人的人还没找上门来,便还有回寰的机会。待哥哥下值回府了,我便去映山水榭里寻他。看能不能央他替我寻个法子糊弄过去。”
“也只能如此了。”半夏叹了口气,用手背试了试盅壁,又拿了汤碗,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碗出来:“姑娘,药已经可以入口了。”
折枝轻应了一声,接过汤碗,轻轻举至唇边。
苦涩的药汁尚未来得及碰上唇齿,折枝便觉得手里一轻,药碗随之被人拿了开去。
折枝一愣,慌忙抬起视线。
却见身旁的长窗洞开着,谢钰隔窗立在游廊上,修长冷白的手端着药碗,轻轻摇晃着碗里浓稠的汤汁。
见她望向自己,便也移过视线与她对视,那双窄长的凤眼里笑影温存,低柔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