账房收了钱,自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很快便将这些年的账册取来,将清点的法子略一指点,便带着丫鬟们盘点物件去了。
众人忙活了一整个晌午。
直至檐上红云高起,折枝才终于拟出一张欠条来,又拿朱砂化泥,摁了个手印。
半夏送走了账房,拿了盆子给她净手:“好好的,拟欠条做什么?”
“是谢大人要您写的?”
“方才去映山水榭的时候,谢大人与我说,这些年的用度他一应承当。”
折枝接过半夏递来的布巾,轻轻拭去手指上的水珠:“可非亲非故的,哪能平白受他这样大的恩惠。我便寻思着,即便是一时半会还不清,好歹也先算出个数来,立个字据过去,也算个凭证。”
折枝年幼丧母,在继室手底下讨生活,对人情世故琢磨得还算通透。
明白世上没有平白无故的好处,得了旁人什么,来日里恐怕都是要偿还的。
且两次接触下来,她只觉谢钰此人便如云雾缭绕的雪峰。
纯白洁净的背后,隐藏着妄图攀登者的无数枯骨。
危险至极,还是敬而远之为好。
半夏叹了口气:“奴婢方才听见账房说的那个数了。真是想也不敢想。”
“您从哪找这许多银子还给谢大人?”
折枝轻声开口:“我这几日里想到一个法子——”
话茬刚起,却听见木制游廊上隐隐有脚步声响起,便停下了语句,打算等紫珠进来了,一道说与她听。
游廊上的脚步声停下。半夏快步过去打起帘子,方唤了一声紫珠,却见是柳氏身边的丫鬟绿蜡立在门外,一时倒是愣了一愣:“绿蜡姐姐,你怎么过来了?”
“是夫人唤我过来的。”绿蜡温声答了,一转眼看见立在帘后的折枝,便福身下去,笑盈盈道:“夫人几日未见姑娘了,记挂的紧。这不,今日特地令小厨房做了一桌子您喜欢的菜。遣奴婢来邀您过去用晚膳呢。”
往日里她还是桑家大姑娘的时候,柳氏唤她到跟前一同用膳,倒也算是常事。
而如今没了这层身份,仍唤她过去,想必是有什么话要借此交代。
若是没猜错的话,应当与沉香院今日的几番变故有关。
折枝轻弯了弯那双杏花眸,笑得天真纯稚:“折枝也正想去夫人跟前请安,没想到这般凑巧,还有劳绿蜡姑娘多跑了一趟。”
“姑娘孝心,夫人知道了必然高兴。”
绿蜡笑着夸赞了几句,挑起手里的羊角风灯给折枝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