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钰笑了一声,随意转过手中的工笔,以末端轻点上美人发上的金簪:“那这支金簪呢?可有印象?”
折枝无端觉得危险,立时便一口咬定道:“没有印象。”
谢钰的语气淡了几分:“都未曾仔细看过,便说没有印象。是不是敷衍了些?”
折枝一惊,生怕自己惹怒了眼前这位喜怒无常的权臣。忙抬起眼来,认认真真地往金簪上看去。
仕女图上的金簪并非是寻常样式,而是巧妙地以金簪为枝,镶了珍珠与红玉制成缠枝花模样。
最初看的时候,折枝也只道是一支模样别致些的簪子,但这次细细看去,却越看越是心惊。
一直过了好半晌,折枝才敢斟酌着低声开口——
“这支簪子用料华贵。用作主枝的金簪是赤金打制而成。其外环绕的绯色莲瓣从光泽来看,似非常见的红玉髓、红玛瑙等物雕成,反倒是极为昂贵与罕见的红珊瑚精雕而成。”
折枝的声音低了下去,尾音隐隐有些发颤:“赤金暂且不论。光论珊瑚——盛京城中原本不产这个物件。寻常人能见着的不过是些残片,且色彩斑驳暗淡。像这般鲜艳似血,且能够打制成首饰的,多是……贡物。”
最后两个字落下,折枝的心跳得宛如擂鼓,忙低垂下脸,低声解释:“这不是寻常贵女能够用得起的东西。折枝并未见过。”
轿内静谧了一瞬。
谢钰信手执起几上的仕女图,放在眼前看了一阵。
再开口时语声平淡,听不出喜怒。
“是吗?”
折枝方想点头,原本一直往前的轿子却已无声停下,旋即平稳地落了地。
谢钰转首,挑起了轿帘。
外头明灿的日光一齐涌入,令折枝下意识地偏过脸去,拿袖口略挡了挡眼睛。
等她习惯了光线放下袖子的时候,谢钰已下了官轿。
折枝想要跟上,可甫一动弹,方觉因半跪而一直被压着的小腿针刺似的麻木,一时竟没能起身。
窘迫间,眼前的光线略微一暗,却是已经下轿的谢钰回过身来,抬手递到她的跟前。
谢钰的手指修长冷白,垂落的深蓝色袍袖上依稀可见她的泪痕。
折枝耳根一烫,低下脸,隔着袖子搭上他的手,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
刚迈出官轿,便又像心虚似的,很快收回了手,藏进自己袖中。
“谢大人——不,二公子,您来了。老爷与夫人正在花厅中饮茶,小的这便给您领路。”
一道略显熟悉的嗓音响起,折枝愣了一愣,抬眼看向眼前迎门的小厮:“福满?”
福满这才看见站在谢钰身后的折枝,顿时也是一愣:“大姑娘?您怎么回来了?”
*
桑府花厅里,户部侍郎桑砚已喝下今日里第三盏茶。
坐在他身旁的继室柳氏看出他心焦,轻声安抚道:“老爷您放宽心,既然说了是今日。那断没有不来的道理。兴许是宫中事忙,陛下留他说话,耽搁了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