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清楚旁人口中的“那家”是谁家,更不清楚为什么别人要说他是孤儿。
孤儿,不是无父无母才叫孤儿吗?
可是,他有母亲啊……他的母亲待他极好,供他吃穿,教他识字,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比旁人少了些什么。
没有人想和他一起玩,他就一个人窝在房中读书习字,母亲的一手字飘逸娟秀,他有意模仿,却往往不得其道。如山的书中,他尤爱兵法,运筹策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字里行间的兵戈铁马,他心向往之,却无法赶赴。
或许,困在一隅之地,才是他的宿命吧。
入了夜,房内灯火昏黄,楼下的歌舞声透过门板传了进来。
书中说,这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他懂得北梁浮华之下的疮痍满目,顾自在一席之地上演着一个人的铁马冰河。
细数在临安城中这些年,抛去城中的闲言碎语,日子就像流水趟过,就连路遇卵石激起的浪花也无。
一眼就能瞧到尽头。
若说有什么功绩的话……不知道在路上帮老奶奶捡起掉落的土豆算不算,因为最后那个老奶奶说他不吉利,也没接过他手中的土豆。这个土豆,和他一样,是没人要的。不知道领着迷路的弟弟去找家人算不算,因为最后那家人没和他说一个谢字,还把他推到了地上。他们说,他是别有用心,可别想从他们手里拿到一个子。
不过,有次从河里捞起了一个落水的小姑娘应该算吧……
小姑娘初来乍到,这样走着走着都能掉到河里,真笨。
他应该袖手旁观的,或许等下小姑娘的家人来了,会怀疑是他推她下的水。
可是……这里没有旁人啊,若是走掉的话,她会淹死吧。
于是他跳下河,将她从河里捞了起来。
初冬的河水已经有了几分入骨的寒冷,沈辞南从头到脚都是湿的,滴滴答答落着水,风吹过来,更是凉得让人心惊。
他顾不上许多,甚至不敢多去看小姑娘的脸,只是注意到小姑娘的一双唇紧抿着,脸上泛白,唇上更是毫无血色。
怎么办……
沈辞南从小就知道,身为女子,清白最重要,他焦急的四下看了一圈,周边却无一人可以求救。
她是真的会死的……
沈辞南犹豫了一瞬,还是俯下身,去给怀中的小姑娘渡气。
两唇相触,他不敢细想其中的柔软。
小姑娘的眼睛似是眯开了一条缝,有似没有,沈辞南在慌乱之中并没有看清。
男子汉大丈夫,向来敢作敢当。
那时他想——
若是日后她来找他,要他负责,他会娶她的。
他怕小姑娘醒了会怪他,等她呛出水,神志不清之时,偷偷离开了。
彼时的沈辞南,一无所有,无以付出爱意,也无力承担爱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