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得绞着手指踱来踱去,猛一回身用力瞪他,“您怎么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您吓着我了。”
本来的目的是以防万一提前交代后事,可是话题一开头就很难收住,大概是因为他让她去找白经义,她压根儿没有拒绝的打算罢,深情怅惘的氛围被瞬间打破,赵崇湛一口气提起来,“你不是打一开始就这么打算的?若是本王不行,就换白经义当靠山。到这个根节上,反倒要弃了现成机会?”
夏和易彻底僵住了。
原来他什么都洞悉得清清楚楚,那她从头到尾的卖好举动,他看在眼里,是不是像上蹿下跳的跳梁猴?
他突然把遮羞布挑开,里头的不堪全都袒露在空气里,她又心虚又气恼,纵然是狡辩能手也只能吞吞吐吐蹦出几个不成句的单字,“我……不是,我是……”
惊雷轰隆响过,一道青紫闪电劈下来,混沌照亮了他的半边侧脸,也点明了眼底的淡漠。原来他真正生气芥蒂,不是朝她大呼小叫地发脾气,而是这一抹令人心生颤栗的淡漠。
在无关紧要的问题上,打打闹闹能增进感情。可是话题一旦触及到不可触碰的底线,争吵就会消耗尚未稳固的情谊。
所以只能到这里了,夏和易不能再用插科打诨蒙骗过关,武宁王似乎还想说什么的,盘桓的话在腹中收住了,只是欲言又止地拍拍她的肩,便踅身出去了。
夏和易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慌乱地起身追出去,只能从窗口看见他上了岸,冒雨提袍上了路旁早已预备好的马车。
一转眼,倒灌似的大雨劈头盖脸浇下来,往水面上击出大大小小的圆圈,一波波还没来得及荡开,就被别的圆圈截断,交错出一片兵荒马乱的激荡来。
之后的记忆有些错乱,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穿好的大衫,行尸走肉般飘回自己的房间,春翠和秋红跟她说话,她像破旧土地庙外受尽雨打风吹的泥塑像一样,失魂落魄地钉在地上。
更漏催命似的滴答滴答,夜越来越深了,风雨声大得惊人,大船停在码头里也晃得厉害,屋外脚步愈加错乱,冷不丁的敲门声简直像是怨鬼索命。
春翠打开门问怎么了,来人是白家的下人,拱手笑着替主子说:“雨势太凶猛,白五爷夜里巡船,特地来瞧瞧夏二姑娘如何了。”
可现在夏和易哪里有心思应酬别人,人缩在屏风后面,朝春翠摆摆手,口型比划:“就说我睡下了。”
白五爷好像还说了什么,她没听清,随便就叫春翠把人打发走了。
连心心念念求而不得的威武将军家五爷都无心周旋,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倘若武宁王今夜真的发生什么意外,比起靠山要倒了,她更怕的是再也见不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