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问情曾经有过很多一时兴起,很多随着心意而动的爱好和心愿,她已经孤身一人待了太久太久,对许多事看得非常淡,很多重要之事,在她眼里,都在可有可无的范围之内。
慧则言继续道:“如若您不忍,主君被道体元胎耗空命源之后,再取子也不迟……”
她是佛修,然而比起一人之幸来说,慧则言更担心整个世间、更担心亿万生灵的生命与未来。所以当年梅问情颠倒乾坤的时候,她便捏了一把汗,此刻梅问情终于有了结束的意愿,而又有道体元胎出现,在慧则言心中,这该是一个上佳的结果。
“菩萨。”梅问情道。
慧则言抬手行礼,屏息垂目。
“如果有一天,杀了你的爱徒,就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你会动手吗?”
慧则言稍微怔了一下,她沉默几息,道:“贫尼会的。”
梅问情转头看了她一眼,很轻地笑了笑,说不出是在尊重她的选择,还是在惋惜她的选择:“这一点,我实在不如你。”
“先生见谅。”慧则言道,“如果贫尼能够阻止道祖,其实在您颠倒乾坤的第一次,贫尼就会动手,可我却不能。……您对众生的爱,既深沉浓郁,又淡薄无情,但您对主君,看似随手拨弄、视若玩物,到头来却总是珍重。”
梅问情不知道听没听见,也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就在慧则言忐忑地等候,企图从她口中听到满意的答案时,却听见梅问情叹了口气,似有若无地说了一句:“本座真讨厌小孩子啊……”
在这一刻,慧则言已经明白了她的想法。
……
夏夜起风,下了场雨。
贺离恨回到寝居时,亲近的侍奴惊呼了一声,连忙过来给他换衣服、擦头发。少年郎们尽皆轻巧温顺,见他脸色不对,也没有敢问、更不敢声张。
他的头发湿了一层,让布巾擦得泛着光,润润的。侍奴一边往他手里塞着手炉驱寒,一边心疼地道:“主君是去哪儿了?您还怀着殿下的孩子,可要小心仔细。”
这消息在太医离开后,已经传遍整个瑞王府。
贺离恨抬起眼,黑白分明的双眸也像是被雨淋了。他看了看眼前人,忽然嗫嚅着、低声道:“你是……假人吗?”
侍奴愣住了:“您说什么?”
“你是为我存在的吗?”他说。
这又从何说起呢?侍奴虽没见过这个阵仗,但发散思维,很快便以为主君是心有不安,连忙道:“奴自然是主君的人,为您服侍左右,忠心不二。”
他刚刚安慰完,就听到屏风外传来行礼问安的声音,才退开两步,就见到管理王府的小惠姑娘捧着一件淋湿了的披风跟在殿下身后,瑞王殿下伸手挥退了请安的人,让他们都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