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没有人会在意贺离恨穿什么样的衣服,他出现之时,大多是为了结恩怨、报仇雪恨,他只熟悉沉寂的玄黑色,和衣衫被血迹洇透的枯败暗红。
他道:“……你喜欢就好。”
梅问情拉他靠近,两人近在咫尺。她抬臂锁住对方的腰身,轻声道:“再过来点,我量量,到了下一处镇子,再给你做一身红衣。”
丹砂色的长袍跟淡色裙摆交融在了一起,贺离恨腰上的平安扣穗子也坠下来,缠着她腰间的绶带。
梅问情仿佛是仔细丈量,随口聊道:“过了关,就彻底是域外之地了,走了几个月,一走就走到了晚秋,昨日刮起了北风,夜里冷得我睡不着。”
贺离恨皱起眉:“我已提前给你叠被铺床,捂好了……”
她的手按在腰带上,手心紧紧地贴着,绕到后腰时有些痒,贺离恨便忽然住口,按住她的手。
梅问情倒也任由他按着:“那点热气都散尽了,就是和你同寝效果也不佳。贺郎体热,抱起来哪里都舒适,要不,到了夜里跟我一起同睡,或许能好些。”
贺离恨盯着她的眼睛看,如何不知道这人就是故意的?两人注视片刻,她不仅没有半分心虚,还颇为坦率赤诚、不似虚言。
贺离恨无奈叹气,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真得要完了,一边想,一边却低声道:“你要是觉得舒适,我……我也并非不能。”
梅问情笑眯眯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她是不是拿这当成奖赏,贺离恨不知道,但他确实很不体面地感觉被奖励了。按着他后腰的手劲儿没松,不知不觉就陷进了梅问情的怀里。
贺离恨抵着她的肩膀,车帘外又装了厚厚的门板,在四角挂了崭新的铜铃。铃声清脆,马蹄哒哒,又在她怀中,不知不觉便感到困意上涌,他默默地想着:幸亏她不知道我是什么身份,恶名能止小儿夜啼的魔尊,在她身边竟如同寻得依赖般渴求温情,实在像是个小孩子。
修真界那些仇敌要是看见这一幕,该要吃惊不已,下巴掉到地上吧?
他如此想着,却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暗暗涌起一阵高兴,贺离恨安稳睡觉的日子不多,在梅问情身边的这几个月,就是最安稳的日子。正因如此,他最近也养成了一个难以摆脱的恶习,若是休息起来看不到梅问情,便心慌忐忑,焦躁得快要失去理智。
梅问情握着他的手。
马车又走了一段时间,暖炉里加了三回炭。随后,匀速前进的马车忽然停了。
下午才喂过马休息了一阵,此刻大概率不是因为马匹疲倦。在车停之时,梅问情便敲了敲车门:“怎么了?”
“主、人。”纸人扭头,顶在脖子上的头颅自顾自地转动了半周,给她打开御寒的门板,“有、人。”
它说话板板正正,一字一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