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战而退一向都是军中大忌,况且其实按照实力来说,匈奴大军其实是胜过青龙卫一筹的。但是就算是这场战役打胜了,残存的兵力也没有办法攻下这易守难攻的淄州都护府,呼延雄自然也没有办法破淄州而入,所以其实根本就是一场必输的局。
这样的赌局,几乎是要压上匈奴现在所有能够都用的兵力,呼延雄自然不敢赌。
呼延雄一直坚信中原有句老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此时退兵虽然有些丢脸,但是他和他手下的那些没有头脑,只会直愣愣往前冲的普通匈奴兵可不一样,和切实的利益比起来,此时有些丢脸根本算不上什么。
但是现在带兵的是徐良徽,徐良徽当年满门被屠就是因为呼延雄带兵进攻淇城,这样的血海深仇,现在有可能正面和匈奴人对上,他怎么可能放过这样的机会,加上匈奴兵撤退本来就没有了之前的锐气,气势上就已经矮了一大截。
所以,青龙卫必胜。
徐良徽瞥了一眼浑身是伤的穆弘文,眉头皱了皱,但也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侧开了身子,然后一夹马腹,准备前往前线。
而在这时穆弘文的副将也收刀入鞘,上前来搀扶穆弘文。
本以为今日是难逃此劫,没想到徐良徽真的带兵来救,劫后余生的感觉让这些原本的淄州驻兵都有些腿软,穆弘文的副将也是跟了穆弘文南征北战多年的,自然也是知道穆弘文和徐良徽之间的渊源的,他搀扶起穆弘文,轻声道:“将军。”
穆弘文摆手表示自己无碍,迟疑了片刻,他才咧起嘴,略微笑了一下。他脸上全都是血污,这样的笑容其实称不上是笑,顶多是龇牙咧嘴罢了,但是副将还是能感觉到穆弘文此刻是高兴的。
不是因为劫后余生,而是非常的纯粹的高兴。
副将将穆弘文支到自己的肩膀上,穆弘文用剑支撑了一下自己,才喘了一口气道:“林虎,你跟着我也有二三十个年头了吧。一直跟着我漂泊在外,家里娘老子还有婆娘有没有怨过你?”
林虎不知道穆弘文突然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还是摇了摇头道:“跟着将军守家卫国是荣幸,将军一直都和我们这群莽人同吃同住,是个难得一见的好人。”
腰腹上巨大的被刀砍出来的豁口让穆弘文疼得嘶了一声,他这时候苦笑了一声:“我这前半生,戎马倥偬,自认从来都没有负过什么人,唯独淇城,是我唯一的心结。我是真的没想到,徐良徽居然真的还会来帮我解围。不过说起来,就算他最后没有来,我也不会后悔自己当年的选择。”
林虎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道:“这本来就不是将军你的错。如果是给徐将军自己在你当年的位置,做的也未必比你更好。”
他们交谈之际,穆弘文突然感受到自己额头上有一丝水滴自上而落,他抹开一看,居然下雨了。
淄州向来很少下雨,一年到头下雨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也不知道这个雨来的,是不是为了洗刷掉未干的血腥。
“将军!”林虎有些着急,“你的身上还带着伤,要是淋雨很有可能烂掉,到时候就算是军医也没辙,说不定只能割肉来治!”
穆弘文却仿佛没听到林虎的这句话一般,感受到雨劈头盖脸一般砸在自己的脸上,叹道:“话虽如此,但是他恨我,其实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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