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头应了声“进”。
宁嘉便知道,自己得打起精神了。
殿内烛火亮堂,面门的玉阶中央,正坐着一人,正是她那位皇帝小叔。
放着阶上帘后的龙椅不坐,却要坐台阶,这属实不太合规矩。
然而宁嘉不敢置喙。
她其实是有些怵眼前的这位喜怒无常、行事莫测的大赵官家的,只得规矩万分地俯身行礼。
“起来罢。”大赵少帝支着手肘、托着下颌,凤眸幽然地望向她,“太医把完脉了?可有大碍?”
“谢官家挂心,太医说我身子没有事的,只是受了点惊,日后养养便好了。”
“那就好。”
走完过场的少帝再无关心之言,转而凝视着殿中少女的眼眸,一字一句道:“你对裴文焕所隐瞒的、倾覆那贼营之人……”
他分明是坐着的,可宁嘉却在恍惚中觉得,自己才是矮落云端的尘泥。
“官家明鉴,我并非是有意妨碍公务!”她慌恐地伏下身去,“只,只是,只是那人……”
“我又没说要因此问罪于你,你这么紧张作甚?”
少帝一拂广袖,站了起来。
“在等你的时候,我亦仔细想了想,你既不愿轻易说出那人身份,那么代表此事必定牵涉颇多。既如此,我便来猜一猜——”
“那人身份很高;”
“是你无论如何也料不到的人,并且……”
“你我皆认得他。”
年轻的帝王立于白玉阶上。
——“是与不是?”
宁嘉久久地伏跪在地上,耳畔每飘来一句话,心底的惊怵便更多一分。
良晌,她才低低地应道:
“是。”
那朵如罂粟般绽放于血泥中的糜艳之花,却偏偏披着最纯白的外皮。
“是靖国公世子。”
大殿中寂然无声。
好一会儿,宁嘉才似乎听到了一声呵笑,那音量极轻,叫人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怎的还伏在地上?很舒服么?”
大赵的少帝说。
宁嘉明悟了这话中之意,慢吞吞地站直身子。
抬眸一瞧,阶前的年轻帝王像是心情不错般,唇角竟噙着三分笑意。
“此事我知晓了,你做得很好。”少帝破天荒地漏了句嘉奖出口,“走出这扇殿门后,你今日的所见便如你先前所行一样,都烂在肚子里,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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