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殿室,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一旁的张隐锐和许落星,皆是陆元恒最为倚重的心腹,也是看着陆澂长大的人,尤其张隐锐,见过主上对这孩子的无情与冷酷,也亲眼见证了王夫人自裁时的惨况,明白世子心中郁结、恐一生都难纾解。
而许落星此时的心中,亦是唏嘘。
他素有治世经国之宏愿,辅佐陆元恒一步步走到今日,眼看似乎是已实现了毕生所愿,然而眼下的困境却是他身为谋臣、而始料未及之事。
主上宠爱次子,但那位豫王行事乖张、出身南疆,不为朝臣与世家所接纳。如今大周新建,根基尚且不稳,若是勉强将豫王扶上储君之位、继承大统,那将来必然会引发朝堂动荡。
而殿上这位楚王,有才智,有谋略,论名分出身、亦自是无人质疑,但偏偏……又与主上离心。将来若是由他登基为帝,那从前效忠于陆元恒的这些心腹近臣,说不定会受到打压,失去好不容易博来的权势。
许落星也曾向陆元恒谏言过,让他在世家名门中挑选女子、扩充后宫,以便诞育出更合适的储君人选。但因为宠爱阮贵妃的缘故,陆元恒回绝了这个提议。
他宠爱阮氏。不能给予她皇后之位,已令他愧疚万分,更遑论再立继后、再充后宫?
许落星对此,甚是失望。
当初他选择辅佐陆元恒,看中的是对方的野心与胆色。
却不曾想过,那些野心与胆色的初衷,一开始或许,只是为了让心爱的女子能光明正大地站到他的身旁……
他暗叹一息,上前行礼谏道:
“依臣之见,楚王殿下说的也并没有错。就算是手握兵权之人,亦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道理,只要事情的结果对大局有利,又何必计较施令者是谁?陛下大可不必动怒。”
两相权衡,为大业计,他终究,也更倾向站到楚王的一边。
陆元恒坐在龙椅上,眸色暗沉,良久无语。
这时,侍官入内禀报道:
“中书令王歙,有要事请求觐见!”
王歙乃是王迴的长兄,如今算是执掌住了整个中书省,三十来岁的年纪、体型微胖,被宣召后,快步走进殿内。
“陛下!”
王歙拜倒在地,“丹阳郡守急报,玄武营护军长史斩杀典虞都尉,引丹阳两万驻军暴乱!”
说着,将手中急报交予侍官,呈至御前。
南朝每年从南疆征收大量的粮食,供应各地。在陆元恒摄政掌权之前,这种征粮的工作,一直是由玄武营在负责。
后来,朝廷将这一职责转给了太仆寺,由征粮官与典虞都尉,调配南疆的贡粮与其他贡物。而从前负责经手粮草、从中捞取过不少油水的玄武营护军长史等人,嫉恨失去了牟利手段,索性借着在南疆的人脉与影响力,篡改了贡粮帐目,将剩余出来的粮草私下转卖了出去。
如今事情暴露,恐慌之下斩杀了典虞都尉,引发了太仆寺治下的少府兵与玄武营的武力对抗,加之丹阳郡本就是驻军重地,混乱一时越演越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