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氏有这样的想法,也算合理。照那妇人的说法,最初想要与柔然联姻的人,是阮氏所出的豫王,却没料到被陆澂和王氏的人暗中使了绊子,致以计划落空。豫王自幼受宠,心有不甘亦是正常,最重要的是,他生母出身南疆,论血统近乎卑贱,他想要在建业城里立足、博得世家的支持,必然需要通过婚姻来提升声名。”
中原门阀等级森严,尤其在江左一带,更是全凭血统出身来划分阵营与资辈。八年前宫变之后,陆元恒的原配夫人骤然离世,不久以后,一直生活在南疆的豫王兄妹、便随阮氏入住到了建业城。
阮氏通过常年往玄武营输入南疆出身的亲信,为豫王一点点建立和巩固起在军中的势力,然而想要单靠军权、就逼迫在江左扎根了数百年的门阀世家弯腰,却是难以实现的。
这种情况下,豫王显而易见的,需要一位血统高贵、且高贵到足以让世家大族都挑不出瑕疵的妻子,来帮助他提高社会地位。
而这世间,没有什么女子,比皇室的公主更适合这一角色。
“所以……豫王一开始的时候,想要求娶柔然的娜仁公主。后来没有成功,就想……”
阿渺心想,若是对方想依照血统来挑人,那么选中自己也算得上是情有可原,毕竟阿娘出身的程氏,是同王家一样、并列江左门阀之首的大族,地位不比寻常。
“可阮氏费了那么多心思,只是为了给豫王娶一个血统高贵的妻子?”
萧劭摇头,“阮氏盘算的,应该不止于此。”
他接过阿渺递回的密函,思忖着、试图理解阮氏的心理,“她若是个有脑子的人,就应该清楚,陆澂娶了柔然公主,便失去了招降周孝义的机会。而我,一旦得到了停战喘息的机会,必定会想办法去收复凉州……”
他将折好的密函重新放入信封之中,“一旦周孝义被我招揽,陆澂之前的所作所为、在陆元恒眼中就会变成愚蠢之举,彻底失去坐上储君之位的机会……”
阿渺顺着萧劭的思路,推敲了一番,“这样去想确实有道理,可那个阮贵妃为了扳倒一个继子,就不惜插手战事、甚至将凉州拱手相让……是不是也太过了些?”
“你不要忘了,她是一个母亲。”
萧劭的语速低缓下来,“一个母亲,为了自己的孩子,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母亲的天性,让她在考虑天下大事之前、必然先考虑自己孩子的利益得失。凉州失去了,还有夺回来的机会,但陆澂原本就有门阀支持,一旦被定为了储君,将来想要再废掉,就没那么容易了。
且据之前的密报所言,那位豫王被父母宠溺着长大,性情执拗、行事乖张,只怕背地里没少给他母亲施过压……
阿渺不觉也想起了自己的阿娘,微微垂低眼、点了下头,“当母亲的,是总会为孩子着想……”
萧劭亦是有些沉默,但很快将思绪回归到正事上。
“不过这件事,也有可能只是南朝的计策。”
他沉吟道:“不是没有可能,对方背后之人其实是陆元恒,想借此引我暂时放松警惕,然后再趁机出手……”
阿渺抬起头,“那哥哥会答应吗?”
萧劭面容沉肃,“即便有可能是陷阱,但这样的机会,我没有办法拒绝。”
过去的几年当中,他一直尝试往建业的宫廷中暗插人手,却一直举步维艰,如今有机会渗入到陆氏的中心,他自然不想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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