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你这条老咸鱼,也有这样冒着傻气的时候。”监正大人失笑,笑着笑着,却也隔着时间,触见了往事的柔软与冰冷。
“你说什么?”黄壤听了这话,眼神却渐渐阴森。
监正大人立刻道:“我不该说你冒傻气!”
谁知道,黄壤猛地冲过去,一把擒住了他:“你竟敢叫我老、咸、鱼!!”
她将监正摁在桌上,面目狰狞:“给我重说!”
监正大人后背紧贴着桌面,视线上仰。那个人发丝垂落,故作凶狠,然而鼻梁高挺小巧,红唇温润饱满。他不由自主地退让。
“小咸鱼……”他小心翼翼地纠正。
黄壤冷哼:“还是难听!”
监正大人任由她揪住自己中衣的领口,道:“一条聪明的、美貌的、年轻的、活泼的咸鱼……”
门口的守卫听得打了个哆嗦——太肉麻了。几人不由自主地让出了丈余远。
黄壤满意地放开他的领口,重新坐下来,随口问:“你把我爹怎么样了?”
“你还记得那是你爹……”监正大人在她身边坐下,也是无语,半天道:“关进白虎司了。你待如何处置?”
说完,他又补充道:“不能让他这么快死,他毕竟是黄家分支,若族长黄石意执意要查,于你们姐妹孝道有损。最好留下来,慢慢尽——孝。”
他将最后两个字,说得十分意味深长。
黄壤惊愕:“怎么你小小年纪,处事就如此圆滑周到?”
监正大人不悦地纠正:“本座不小了。”
“哦哦。”黄壤于是也识趣地重说,“你初任监正也没多久,怎么就如此圆滑周到?”
监正大人这才道:“宫里勾心斗角的事,见多了。”
他没有往深处解释的意思,黄壤也就识趣地没有多问。她只是道:“反正有她在,我是回不去了。都是你惹的事,你要负责!”
“嗯。”监正大人忍笑,难得有这条咸鱼也感到棘手的人。他说:“你就一直这么厌恶她?”
“也不是。”黄壤手臂交叠为枕,整个人趴在桌上,“后来我做了个梦,梦见她死了。死在我还很小的那一年。我一直告诉自己,她死得好哇。从此以后,我和我姐算是脱离苦海了。”
她重新踏进梦外的那一年,进到小院里,注视那一地一墙喷溅的血。最后目光低垂,看着柚木的桌面,眼泪坠落无声:“可是那一梦太冰凉也太漫长,长得我从拍手叫好,慢慢地理解和原谅。最后旧恨风吹云散,只剩了反反复复的回想。”
她深吸一口气,道:“所以现在,我想,我可能也没有那么地讨厌她。”
当然了,也不喜欢。
第一秋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许久说:“那只是梦罢了。起码现在,她还活着。我母后很早就过世了,她是陛下的继后,宫里甚至找不出一张她的画像。我早已记不得她的模样。”
“我记得啊!”黄壤一听这话,可来劲了,“来来,拿纸笔。”
监正大人将信将疑,黄壤推了推他,道:“走走,去你书房。”
二人结伴出来,乘着盛夏的晚风,一路来到第一秋的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