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蔚年幼失母,和她终日在一起,母子情分渐渐真切,也曾和乐几年。
这样的幸福时光从她怀上自己的孩子后,再难见到。
崔蔚被头前夫人娘家的下人教唆,认为她只会更疼爱自己的孩子,不再像之前一样疼他,日渐偏激。
而她怀着孩子,本就疲累,夫君在外的应酬,长子的离心,后宅内院的庶务,重重压力,最终让她对腹中孩子不喜。
孩子长到三岁,她抱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心思都用在长子和夫君的身上。
小孩子心思简单却纯粹,谁对自己好谁对自己疏远,其实明白。
他知道阿娘不喜欢自己,便不轻易离开居所。却偏在长子归学的路上两两相遇。
二郎还只是走都不稳当的孩子,见着自己的兄长规规矩矩地行礼,转身要走的时候,却被长子的随身小厮一把推下了湖。
数九寒冬的天,二郎被救上来的时候,脸色发青,摸不到一点热气。
而她,当娘的人,却跪在院中,求夫君莫要责罚长子。
自那之后,二郎便像是府中最不起眼的一片叶子,长在哪里长成什么样子,全听下人讲说,一年之中能见到人的日子少之又少。
一直到,崔昫和崔蔚二人同时下场应试。
做哥哥的,一连考了数年,只中了三甲。
做弟弟的,头一次下场,却是蜀中一甲第一,人称解元。
家中能出两个举子,可谓是荣光无限。
但是官场权衡算计,并不是完全要靠纸上功夫,有知情人透露,崔家此次最终上榜只能一人。
明眼人都清楚兄弟二人谁是最合适的人选。
但大郎他为了功名,付出了太多太多,数年才有如此成绩,若是此次落了,来日又有何机会?
可二郎不同,以他的能力,今科不取,三年之后,还有机会。若是三年之后不行,便再三年。
崔夫人带着这样的理由踏进了二郎的院子。
内院冷清,只有四五个男丁在伺候,见夫人到了,回话道二爷在书房等您。
像是早就知道她来一般。
书房之中,母子二人如大街上擦肩而过的陌路人一般。
崔夫人将自己所想前前后后说个明白,静等着儿子开口。
在她预估中,儿子定然不会同意。所以如何劝阻,如何补偿,婉然相劝亦或是威逼利诱,她早就想好了对策。
然而,崔昫出乎意料,干脆利落地点头允了,好似自己放弃的不是飞黄腾达的功名,而是随手一物。
犹记得,二郎对上她的视线,漠然提出自己的条件。
——此后崔家分东西二苑。西苑姓崔,崔昫的崔,一草一物,无人可插手指摘。
他要同整个崔家一刀两断。
但血缘难断,名姓族谱不可费,所以只此身相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