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终于理解透彻,为什么外科手术的医生之间,会有一种不成文的约定——不给自己的家属和朋友做手术。
方才她看到那鲜红刺目的血液沿着剑身流淌下来,甚至忘记了呼吸,大脑里只有一片空白。
她忘记了一个身为医学生,最基本的应急能力,也记不起裴名有自愈的能力。
——就像是很多年前,他在地窖里被龙族公主一遍遍打折腿,但每每就算宋家夫妇不给他接骨,他的腿骨也会自己愈合。
就连旁人的伤口,只要不是深入肺腑,伤的太过严重,他也可以帮忙愈合。
宋鼎鼎很想紧紧拥住他,可明显,现在还不是她专注私人情感的时候。
她得先搞清楚,黎画到底通过稻草人里的吞龙珠,经历了什么事情,她才能明白,他为何醒来后突然歇斯底里地发疯。
宋鼎鼎看向微微有些佝偻身体的城主,他看着黎画的眼眸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她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闪即逝的细微情绪,正准备开口逼问城主什么,还未问出来,黎画已经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眼中写满了迷茫,仿佛根本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更不记得自己刺伤了裴名。
只是在眸光掠过沾染鲜血的玉阙剑时,他满脸痛苦道:“我的剑……发生了什么?玉阙剑为什么在这里?”
宋鼎鼎见他恢复了理智,除却眼角泛着红意,已是没了方才的失态,不禁试探道:“师父,你在虚无之境,看到了什么?”
黎画在她话音落下的那一瞬,脊背微微绷紧,颈间的青筋突突跳动了两下,只是这不怎么明显的表现,并没有引起宋鼎鼎的怀疑。
他强忍着反噬给他带来难耐的痛楚,手臂难以自控的朝着后背的契约烙印上摸去:“那里有很多怪物,它们变作你们的样子,朝我扑了过来……”
要说这话,裴名是不相信的。
若是怪物变成他们的模样,怎么黎画醒过来,谁也不攻击,偏偏对着他下杀招?
更何况,哪有人在幻境中被怪物攻击,会止不住哗哗掉眼泪?
他不信,但也没有戳破黎画。
黎画自然也知道他这种拙劣的谎话,骗不过裴名,可他也不需要骗过裴名,他只需要让宋鼎鼎相信他的话。
他只说了一两句话,便已经疼的满头汗水,他忍不住蜷缩起来,将宋鼎鼎到了嘴边想要询问的话,都压了回去。
她抿了抿嘴,也顾不上与他计较刚刚他伤了裴名的事情,见他一直伸手朝着脊背摸去,连忙上前查看:“可是在幻境中受了伤?”
宋鼎鼎还记得,是黎画顾不得自己的安危,为了帮裴名取得吞龙珠,直接去触碰了稻草人里的吞龙珠。
若非是黎画,方才陷入险境的人,便是裴名。
黎画看起来如此痛苦,这让她没有心思去怀疑他的话,只满心愧疚,想要尽力弥补他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