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很清楚, 不止是她说的这一句话, 他记得她跟他说过的每一句话。
在这被囚禁在地窖里, 暗无天日的每一天, 他都会反复想起她的音容相貌, 一言一行。
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不再会看到宋鼎鼎, 因为自从那次不告而别后, 她从来没有来过海岛上探望他。
直到记忆变得模糊起来, 头脑和灵魂已经混浊不堪, 他总算渐渐淡忘了关于她的一切。
可当那雪菜笋丁鸡肉粥出现在他眼前, 他才明白过来,想要忘记过去一点都不容易。
少年松开了她的手,抬手打翻了汤钵里,他在宋家夫妇走后,用手指扣嗓子眼呕出来的鸡汤,混合着黏糊糊的胃液和浊物,洒了她一脚。
他已经满身污秽,而她却依旧光鲜亮丽,像是挂在夜空中熠熠生辉的星星,高不可攀。
“滚——”
快点滚吧,为什么要来看他,为什么要在不辞而别的三年后,用这般怜悯流浪狗一般的眼神看着他?
送什么药膳鸡汤,装什么善良慈悲,将他害成这样的帮凶,不正是她的父母?
真是假惺惺的令人作呕。
那一束透过地窖上厚实的木板,打在他身上的光,温暖不了他的身体,照进深渊里的光,一旦离开,便有了罪。
除非那束光像他一样,被拉入泥潭,满身污垢,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囚禁,日日受鞭挞侮辱,当做狗一样在颈间栓上铁链,细细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
少年凶狠的吼叫着,像是受伤的孤狼,眸中满是歇斯底里的疯狂,恨不得用尖牙利齿咬住她的颈子似的。
宋鼎鼎没有动,她应该落荒而逃的,但是她的双腿就像是灌了铅,沉重地无法抬起。
她到底还是看到了他满眸的憎恨,心中流淌着无法言喻的苦涩:“三年前,我到海边去赴约了。”
“爹娘不想让我跟你有牵扯,便趁我熟睡时乘船离去,我在半路上醒来,以死相逼才又返程回了海岛……”
她的嗓音不大,却足以让发狂的他安静下来。
只是经过这三年之后,少年已经不再相信任何人,更不会相信她的话。
自他出生的那日起,就活在人们编织出来的谎言之中。
就连抚养他长大,从牙牙学语悉心教导他长大成人的母亲,都从未真心对待过他。
过去母亲对他的每一个笑容,每一句照拂,甚至每一个带着爱意的动作和表情,全都是假的。
抚养他十三年的母亲是如此,更何况宋鼎鼎一个只认识了三天的‘朋友’?
虽说并不相信她的话,少年却冷静下来,微微阖上眼,似乎懒得再跟她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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