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低低的,尾音下压,像是没有精气神,语气没有不耐烦,但似乎很是失落。
章郢立刻暗忖道:平日里阿钰脾气甚大,若是惹了她,定是会生气的。如今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实在是少见。看来她是难过居多,难过绝不是因为谢定琰,难道是因为我瞒着她?
他如此一想,便有些坐不住了。
他也不想瞒着她啊,实在是他担心她会因此不快,非他自作主张不顾她的感受,正是明白这样的误会若一直维持下去,将来她又能如何自处?又能怎样保证谢家不再害她?她自己又能有多畅快呢?
他了解阿钰的性子,明面上的她永远都是强硬的,实际上心软得不得了,否则也不会屡屡生气,又屡屡被他哄好了。她这样好的姑娘,总是不会真正舍得伤害自己在意的人,表面上越是显得不在意,越是在意极了。
瞧她上回醉酒,不就是对着月亮哭着骂人?他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彻底决定了,要助她解开这个心结。
他想让全天下的人,尤其是那些亏欠了她的人,都重新来好好疼疼她。
那侍女慢慢将枕头放了下来,冲青钰和章郢福了福身子,忙不迭逃离这尴尬地场面了。章郢默默在那坐了好一会儿,颇有些如坐针毡,实在忍不住了,便抬头看向青钰,只见她抱膝坐着,垂目盯着自己一双小脚,羽睫微颤,侧脸安然,白如凝脂的脸颊在黑暗中几近透明。
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章郢叹了口气,索性起身。
罢了,这丫头倔得很,等她主动消气,倒不如他再哄哄。
“阿钰我……”他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刚一落座,便见她敏捷地往一边躲了躲,一副十分抗拒他的样子。
章郢:“……”
他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章郢无奈道:“你同我好好说话,莫要冷战,阿钰,你知道我最受不了这个。”
青钰抬眼冷笑,“好啊,那你现在好好说说,你是怎么想的?你如今已经让谢定琰知道真相了,接下来是不是和谢定琰商量着,要将此事如何告知谢家那些人,又如何促成我和哥哥和解?”
“我跟你说,没门。”青钰咬唇,含恨道:“无论有什么难言之隐,他做过的事,都不容抵赖。你知道我掉下悬崖的那一刻有多难过吗?章郢,若有一日,我亲手拿刀杀你,你又可会原谅我?”
她用自己打比方,字字直击要害,章郢眼皮一跳,眸底蓦地起了火。
拢在袖中的手缓缓捏紧,他抬眼看着她,对上这一双清澈平静的眸子。阿钰生来眼睛便是极美,只是这双眼睛,也天生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以至于她不笑之时,眼神便透着一股淡淡的凉意。
正是如此,长宁公主的眼睛素来冷峭,常人不敢直视。
章郢死死盯着她,一字一句道:“你若是为了自己拿刀杀我,我会原谅你。但若是为了他人,我或许会拖着你一起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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