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近来身体不适,已有三日不上朝了。”胡言对他说。荣晋连忙梳洗更衣,赶在宫门落钥之前进了宫。
“怎么这么沉不住气啊。”皇帝负着手,背对他,淡淡地说:“便是做做样子,也该把戏做足了,敢是打量朕年纪大了,好糊弄。”
殿内再无旁人,静的出奇。荣晋心如刀钻,伏地不起,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父皇从未对他说过如此重的话。
“怎么,怀王殿下的眼线拔干净了?真不知道宫里发生了什么?”皇帝语调平静的问,像是寻常的一句嘘寒问暖。
“父皇!”荣晋声音中带了哭腔:“儿臣做出大逆不道的事,儿臣罪该万死,父皇若是生气,命人取刑杖打死儿臣便是,好过字字句句往心里戳……”
“啪”的一声脆响,连茶带盏砸了过来,滚烫茶水溅在脸上,惊的他阵阵颤栗。
“这样几句话便承受不住了?你的这些个行径,朕就承受得起?”皇帝高声呵斥:“朕到了这个年纪,皇帝也做了二十多年,到头来竟日日活在他人的监视提防之下,且不是别的什么人,是你荣晋!眼见东窗事发,丢一份奏折就想一走了之,许攸曾跟朕说你有一腔赤子之心,这就是你的赤子之心!”
一份奏折被甩在身边的地板上,皇帝愤怒的声音在荣晋头顶炸开,嗡嗡作响:“朕现在真是看不透你,看不透你这字里行间的意思,到底是真要就藩封地,还是故作姿态,以退为进呢!”
“父皇!”荣晋泣不成声:“儿臣不敢,儿臣真的不敢,父皇别再说了,别再说了……儿臣绝不敢有半分不臣之心!这些年儿臣承蒙圣恩,破例留在京城,得以在父皇和祖母身边尽孝,如履薄冰,毫不敢行差踏错,便是时常惹父皇生气,也皆因儿臣愚钝、顽劣、处事不当,倘若儿臣有任何僭越之心,早在皇兄在世时就有了,不必等到现在,父皇这样说,让儿臣还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荣晋断断续续的哭诉着,皇帝听着心酸,连先时那几句诛心的话也分外觉得没意思,烦躁道:“这几年怜惜你母后早逝,对你姑纵再三,如今竟连句重话也听不得了,今次不记住教训,日后真的闯下大祸,朕也未必保得住你!”
荣晋不敢再出声,只是默默饮泣。皇帝微微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向别处。
“起来,朕带你去,见一个人。”皇帝显是很累了,话音疲惫,并未理会荣晋的差异,兀自拂袖往殿外走去。
荣晋只好擦去眼泪紧紧跟上。
乾清宫内寂静得很,值守的太监噤若寒蝉,两个生面孔手提灯笼为他们照路。
他们穿过斜廊来到东侧的昭仁殿,殿前有三间抱厦,平时为皇帝藏书之用,今日怪异的是,八个辑事厂的太监胯刀刃守在其外,藏书的屋子有什么好守的呢?
抱厦内灯火通明,却无一人值守,引路的太监从外面将门关上。
“父皇……”荣晋后背发凉。
皇帝并不看他,缓缓的行至靠墙的书架前,伸手转动架子上的香炉,再用力一推,书架连同背后的墙壁,一起被挪动开来,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洞,皇帝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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