铭久是孟姨娘的儿子,他不看重。
孟姨娘待露心刻薄,而他的心儿友善,愿意与庶弟亲近。
二爷铭宏回来了,满身泥水,韫江大涝,岸边有家中的田产,他带佃户跟随官府抗洪,在堤上听了消息,一路冒雨策马赶回家里。推开小妹的房门,见父亲正守着小妹的床榻出神,他极少在出神时不去挑灯花。
徐老爷手中捏了张纸,清秀俊俏的字是露心的笔迹,恐怕,还有露心的血迹。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秀莹,会弁如星。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淇奥,小妹是中了什么毒!
铭宏攥了把湿透的袍襟,脸上满是雨水,掺了眼泪也看不分明。他想劝父亲节哀,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怎么说。
他们的小妹,被他们做父兄的千娇百宠十几年的小妹。一朝嫁做人妇,便是这样的下场。而他的妹夫林知望,父亲的乘龙快婿,莫名一纸放妻书将小妹休回韫州娘家,嫁妆悉数退回,徐家急于讨还说法,时吴王叛乱,林知望随东平王入京勤王,待到数月后叛军平息,却听闻林知望奉旨成婚,拜御史长史,举家搬去京城。
徐家人咬碎银牙,薄情寡义之人多有,却未见过负心到如此果断的人。一张放妻书,随意一个借口,哪怕是“恶疾”,也足矣堵他们的口,又逢圣上赐婚,他们岂敢与天家作对,摆出来,徐家颜亦面无光,这赔本的买卖,他们自不会去做。
然而被休回家的女人,该如何过活,纵然她有父兄的疼爱,却哪是长久之计。
徐露心怀有身孕,经此大变,郁结难舒,便积郁成疾,身体一日日孱弱,偏孟姨娘多口舌,让她知道了林家的事,加重了病情。徐铭宏心里怨过,父亲先是遇人不贤,让露心嫁了林知望,后又遇人不淑,娶了孟姨娘,这样的女人,尚不会被休回家,心儿这样好,却是欠了谁的!
“爹!”徐铭宏突然惊叫,爬起来扑到榻边:“爹,快看!”
徐老爷回过神来,不由倒吸口冷气,露心的身下,渗出大片血迹,衣服上,锦被上满满一片。
“铭宏……”徐老爷哆嗦着手,从未有过的无措。
“是。”铭宏答应着。
徐老爷踟蹰着:“去,找稳婆。”
窗外闷雷滚滚,铭宏大惊,这……怎么可能!他踟蹰着,却在父亲的催促下转身离开。
“等等,”他听到身后父亲的嘱咐:“你和老洪去,别声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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