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在乎的从来都不是别人的看法,只有沈不渡的安危。
那是他唯一的软肋。
师父相信他,他也对自己的控制力有信心。南/海神木的神木钉安安稳稳的扎在他的心脏里,似乎并不需要杞人忧天。
可一辈子那么长,未来那么长,长到他有时会心生惶恐,不知道那白茫茫的一片后面,会是怎样的命运在等着他。
灾难不可怕,痛苦不可怕,令人心生惧意、肝肠寸断的,唯有“变故”二字。
他再强,却没有十足的自信,同飘忽不定的天意对抗。
闭上眼,耳边的树叶莎莎的轻响。这声音稍稍缓解了他心头的焦灼迷茫和压抑,思绪不由自主的飞远,他想起了十五岁时的一个画面。
沈不渡带他外出,像今日这样找不到地方留宿,甚至连个破庙都寻不见影子。于是沈不渡把他带到一棵近百米高的大树上,在他茫然的目光中说:“晚上就睡这儿了。”
他不解:“师父,为何不睡树下?”
“地上潮啊,而且哪里有树顶上凉快?景色也好看。”沈不渡舒舒服服的在一根不足他半身宽的枝干上躺下来,嘴里还不甘寂寞地叼了片树叶,“来来来,睡一晚,我保证你从今往后看见树就不想下来。”
谢见欢:“……”
这倒不至于。他又不是猴子。
师命难违,谢见欢只得学着沈不渡的样子,小心翼翼的在细细的树干上躺下了。他功夫好,却也从来没尝试过这种睡法,心里总有些忐忑,担心自己一旦睡着就会掉下去。
扭头还想问师父,却见沈不渡嚼树叶的动作停下来,双手交叠枕在脑后,闭着眼睛呼吸均匀,似乎已经香甜的睡着了。
谢见欢立刻闭紧嘴巴,扭回脑袋,睁着眼睛去看天上的月亮。
因为睡的是最高的树枝,视野一览无余,浩浩夜空就在自己头顶,闪烁的星子也离的很近,仿佛伸手就能触到。
谢见欢看了一会儿,才发现师父果真是对的,这里的景色,果然是别处无法享受的美好。
或许夜风吹的太舒服,叶子的沙沙声太温柔,又或者身旁睡着一个让他无比安心的人,谢见欢赏着月色,竟然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只是果然没有经验,梦中失了谨慎,忘记自己身在何处,稍稍一动弹,整个人霎时一空,毫无防备的从百米高空往下坠去!
耳畔风声呼啸,心脏猛地失重,谢见欢陡然睁眼,反应极快的下意识去抓枝干,然而紧绷的手却落入一个温热的掌中,腰也被一只手臂稳稳圈住,坠势戛然而止,尖利的风声重新变回温柔。
他仓促抬头,见沈不渡坐在树干,倾身揽着他,止不住的笑:“我的天,怎么真掉下去了?没吓着吧?”
那晚月色很亮,沈不渡未束的长发从一侧滑落,披了一层霜白的光。那光带着眷恋,翩跹追逐着他侧脸的曲线,从挺秀的鼻梁到清俊的眉骨,还有那双温柔含笑、又藏着关心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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