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出海劫掠常以五人一伍、十人一列,五十人为一小分队,伊藤是这支小分队的头。
“天煞,我有预感,今晚我们一定会见到天煞。”他答道,“我们劫了大晏人的粮食,他们不会善罢甘休。”
副手说:“那只是晏人的诡计罢了。我们驰骋海境这些年,从未亲眼见过有谁可以驭鲸而行。南洋水师里若真有这等奇人异士,何至于被东瀛勇士牵制若干年,始终没能讨到半点好处呢?”
伊藤闻言默默。
这倒不是副手骄狂无知,东瀛之所以能与上国军队“对打”,凭靠的除了幕府源源不断的弹药供给——那些很大程度上都只是假象——最为根本的原因在于他们在战法上比大晏人更早适应了海洋。
南洋水师里多的是熟识水性的兵将,但山地战是他们的弊端,东瀛浪人正是利用了这种弊端,在战况不利时退入山地丘陵地带,紧急修筑工事自守,从而逼迫后勤能力低下,无法长期在海上作战的晏军退却。
而在王朗即任大都统一职,水师里多了擅长野战的步兵以后,泅渡能力的低下转而又成了新的难题,这一局面并未得到真正的扭转。
以上问题的解决都只在时间早晚,但幕府同样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壮大自己。直到天煞的出现——传闻中可以驾驭鲸鲨,驮着步兵涉过船只难行的浅滩的神秘力量——让包括伊藤在内的许多东瀛人心头都笼上了恐怖的阴影。
“多思无益,”伊藤起身踩熄了篝火,道:“吩咐人轮流执哨,一待潮水涨上来,咱们就——”
末字尚未吐口,月色濛濛的海面倏然划开一道细长的波纹。泡沫翻腾又破灭,一瞬的沉寂后,无数条裂纹从远处的深海迫向近岸,大海如将碎的镜面,伴着一声鲸吼轰然间分崩离析。
伊藤瞪大了眼,他向神风起誓自己从未见过如此奇幻的场景,失声大喊:“天煞!”
只听得水声淋漓,数十条人影捷如轻鲤般破水而出,一起一落间发足急点,借力疾扑向案上毫无防备的倭寇。为首之人猿臂狼腰,掌中挟刃,待扑到时出手横掠,身前的副手甚至来不及格挡,“咚”地一头栽进海水里。
四周的血雾兀自未歇,伊藤窜高伏低,仓促地逃开愈渐紧密的攻势,伺机去拔束之革鞘的太刀。他万分诧异这些潜行者的借力何来,一边游步快退,一边觑眼偷偷打量着人出水处奇异的反光。
这一看不打紧,伊藤惊得险些咬掉了舌头:那硕大无朋的影团却非临岸礁石,而分明是鲸鱼光洁平整的脊背。
骑鲸,当真是骑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