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鲤小时候生病烧坏了脑子,千把字翻来覆去也背不利索,沧浪问他“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下句是什么,他快把笔杆子咬秃了还是答不上来。沧浪气得要打他手心,那小子倒乖觉,尾光瞄见封璘跨门而入,撇撇嘴,眼泪说来就来。
“先生要打我!呜,王、王爷,救我,呜哇……”
沧浪翻了个白眼,戒尺有一下没一下扣在掌心,心道你家王爷挨打时,可没人替他作保。
封璘揉了把阿鲤毛茸茸的小脑袋,变出一根糖人让他止了泪,使了个眼色,就让丫鬟把人带走了。
院落寂静,气温还没有升上来。封璘捉住那虚张声势的戒尺,拉向自己,他们两人挨坐在一起,逐渐清晰的影是成双的。
“清丈子粒田的差事已快收尾,圣人惩奸的旨意颁下来,原本还想静观其变的皇亲都慌了神,加上乱军入城也让他们跟着遭殃,派去丈田的官员几乎没有受到刁难。”
封璘看过呈报,捡要紧的说了。沧浪枕着他,到这会还困得厉害,口齿不清地囔了句什么,封璘没有听清。他凑近,额头磕了沧浪一下,说:“先生,嗓子哑了呢。”
嘶——
沧浪懊丧地翻过身,跟封璘头对头,戒尺顺着胸膛往下滑,抵在小腹便停住不动。
稍微使上点劲。
“我说,高无咎作恶到头,临了却办了件好事,可知功过二字没有绝对。下回听讲,记得用心着些。”
这地方卡的,真他妈要命。
封璘呼吸一紧,想起杨大智所言,由不得又陷入了沉默。
“过几日回京,会经过嘉定吧?”沧浪收回戒尺问。
“嘉定?”封璘问完才想起来,先生祖籍嘉定,乃钟灵之地的簪缨世家。七年前秋千顷被诬告通敌,他用斩敌三千的军功为先生留全了秋氏宗祠,现就坐落在嘉定县城中。
“先生是想回去祭祖吗?”
沧浪说:“光景旋消惆怅在,一生输得是凄凉。【1】不孝子飘零多年一事无成,还连累家门潦倒,总得回去给列祖列宗磕头请罪。”
眼见封璘眸中倏黯,他跟着又说:“顺道给他们引见个人。”
封璘抿了唇,下意识地问:“谁?”
沧浪不说话,视线斜过去,缓缓上挑的弧线里猫了一点坏,那神情已经代他作了回答。
静谧里,尘埃拍打出盛夏的好光景。眼前这幕就像是在做梦,封璘低喃着“先生”,刚要伸出手,一声尖锐敲破了眼前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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