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形一动,怀中正沉眠的小郡主忽然睫毛乱颤,旋即便睡意惺忪地支起一点眼皮来。
男人身量极高,沉沉俯下身时近乎遮尽了房中晦暗的一星微光。
小郡主这一觉睡得极沉,半醒间仍旧微微眯着眸子,小动物一样埋在他怀里深深嗅了一口。
傅长凛顺势拥住她的肩角,音色沉沉地唤道:“糯糯。”
小郡主浑身一僵,终于意识到自己眼下究竟身处何处。
她方欲退开一点距离,指节一动,才发觉自己手中尚死死攥着人家的衣角。
傅长凛无尽限地贴近过来,借着相拥的姿态将人毫不费力地掬起来,在少女的惊呼中,将她从自己怀里挪到了早被暖得温热的床褥里。
小郡主于是彻底醒了瞌睡,眼含秋水地蜷作小小一团,深陷在松软的被褥之间。
倒是十足乖软的模样。
傅长凛却隐约瞧得出她最后那点心结。
分明曾最是坦荡赤诚的性子,连决裂都毫不拖泥带水,而今却纵然心软,也不乐意再轻易敞开半点心门。
傅长凛暗叹一声,继续勤勤恳恳地来撬这扇紧阖的门。
他跪坐榻畔,斟一盏温热的茶来放在一侧的矮几上,温声道:“我们到雾州了。”
一月时间虽略紧,却远不到需要昼夜兼程的地步。
只是昨日入夜时大军已行至雾州城外,索性便没有休整,连夜入了城关。
傅长凛只微眯了小半宿,守着睡得乖软的小郡主,一时倒也不觉得困倦。
他一路上严格监督着小郡主用膳,分明是长途跋涉,竟也能将人养得精细,连带着脸颊那点软肉都半分未减。
小郡主浑然不知他用心之险恶,尚舒坦地裹在绒毯里,暗含几分忧心道:“你……去歇一歇罢。”
傅长凛被少女纯澈的目光包围,熨帖于这点微薄的关怀。
却亦只止步于此。
小郡主默许他的靠近与示好,却不动声色地婉拒着他的亲昵。
哪怕只是替她拭一拭唇角。
她不说,他亦不敢问,只暗自用尽了心思,撬那最后一层严丝合缝的冰。
小郡主坐起身来,捧着热茶润了润喉咙。
傅长凛便矮身跪坐在榻畔,仰头望一眼她被茶水浸润的唇瓣。
是极莹润清透的红粉色,又细细覆着一层水光,恍若江南雨雾里,临岸照影的海棠。
傅长凛毫不遮掩眸中晦晦的暗色,极深地与她对望道:“我想在此守着糯糯。”
小郡主错愕一瞬,捧着茶盏的手尾指微蜷。
氤氲的茶雾朦胧了那双水光潋滟的黑眸,教人一时看不真切,却偏能从微蹙的烟眉间读出几分心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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