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罗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王朝竟宁可弃北疆于不顾,也要彻底将他抹杀。
他借着影卫的掩护艰难躲入殿中,却正正撞上早已在室内守株待兔的黑衣人。
陆十骤然拔出长剑,招式狠戾地向他袭来。
这实在是一场碾压式的单方屠杀,正如同当年北狄利用天然的地势操控雪崩,活埋大允七千精兵一样。
十二名北狄影卫横七竖八地倒在苑中,浑身满是剧毒的箭矢。
陆十生擒了裴罗,将人押出寝房,丢在庭院中的青石地砖上。
通透的月光将苑门外幽深的长径依约照亮。
小郡主发髻高挽,披着褚红色的狐绒斗篷,缓缓从深林间踏出来。
这样的红并不艳丽,却因着遍地伏尸的衬托而显出十二分的明媚与张扬来。
与天和城年节的氛围格外相称。
傅长凛在她身侧掌了灯,不像权贵,倒像是相约来游园的散客。
裴罗被反剪着双臂死死摁在地上,轮廓锐利的脸紧贴着冷硬的砖石,狰狞而扭曲。
他全无反抗之力,嘴上却不肯轻易服软:“杀了我,大军必然夷平整个北疆。”
小郡主全然不为所动,从傅长凛手中接过相府特制的乌金匕首,狠狠在他颈侧划开一道口子。
她有意避开了要害,这一刀并未伤及根本,刀刃上的毒却已然足够教他吃些苦头。
这毒并不要人性命,却会疼得剜心剥骨,逃无可逃。
小郡主是曾领教过的。
裴罗额头上青筋暴起,紧咬的牙关中已然有血色渗出。
如此清醒的剧痛,才最生不如死。
小郡主拂袖在苑中石凳上落座,冷眼睥睨着伏在她脚边的裴罗:“瞧清楚了,而今谁才是蝼蚁?”
后者早疼得说不出话来。
楚流萤微微倾身,那柄锋利的匕首直指他双目:“有胆量孤身直入天和城,便该料想到今日的下场。”
裴罗咬着牙关狞笑道:“杀了我,北疆二十万人一个也别想活。”
“错了,”少女垂下黑眸,将手中那柄乌金的匕首挽出一个刀花,“倘若你拿了图册当即挥师攻城,北疆驻军薄弱,自然无力一战。”
小郡主淡淡叹一口气:“可惜,你的胃口太大了。”
她脊背笔直,披着满身辉明的月色端坐苑中,音色冷如冰雪。
傅长凛默然立于她身侧,替人挡开穿林而过的夜风。
从这样的角度,正能瞧得见她长而浓密的睫毛,那双水眸全然浸在皓渺的月色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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