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半生,得到过无数的评价,却偏偏没有一个跟母亲有关。
当她发现儿子还活着,想重新做回一个母亲时,命运偏偏又将她与儿子对立。
眼泪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孩子的额头上。陈太后急忙拿袖子抹去,可惜衣袖太脏,反倒在孩子头顶抹了一道灰。
她又伸手去抹,粗糙的食指划过婴儿柔嫩的肌肤,有一种触目惊心对比。
白浪很好奇,眼前这位身份尊贵的女人从权利的巅峰坠落,失去了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生活,是如何挺过这段乞讨般的日子。
破烂的衣衫昭示着她吃了不少苦,但孩子的脸却出奇干净,连鼻涕都不曾干在脸上。
“旁边巷子有个黑市,我带你去买两件衣裳。”
白浪说罢走在前头下了楼,陈太后慌忙跟上。
“义士贵姓?将来若有机会,我定报答今日之恩。”
“不必。”
白浪穿梭在密集的摊位之中,挑了两件御寒的棉袍拿在手里,“我们应该只有一面之缘。”
陈太后跟在后面,紧紧护住怀里的孩子,生怕被人挤到。
看到他拿起一顶虎头帽,陈太后顿时鼻头一酸,眼眶重新红起来。养了二十年的养子和失踪二十年的亲生儿子,都不及一个陌生人在这冬夜中让她感到温暖。
“有你这样的儿子,你娘一定很幸福。”
白浪的手一僵,回头望了眼陈太后,只一瞬他又把脸转了回去,淡淡道:“我娘早就死了。”
陈太后一时语塞,不免感叹:“也是个没有福气的,若是活着,定不会像我这般晚景凄凉。”
“你错了,她若活着只会更凄凉,”白浪转过身向前面的摊子走去,似是漫不经心道:“毕竟当年是我亲手杀了她。”
陈太后疑心是自己听错了,但方才这句话又那样淡然地从白浪口中说出,每个字都清清楚楚。
她蓦地停下脚步,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善良的人,会杀了自己的母亲?
白浪走出一段距离发现陈太后没有跟上来,便转了个身等在原地。
陈太后震惊地看着那个面相清秀,与自己儿子一般身高的男子,两只脚就像黏在地下一样,许久抬不起来。
黑市里人声鼎沸,耳边叫卖声此起彼伏,陈太后紧紧抱着怀中的孩子,怔证地看着前方,往来过客仿佛空气一般,只有白浪的脸深深印在他心里。
他下颚有点方,印堂明亮,眼角天然有点下垂,即便不笑,也像夜里轻轻飘落的雪花,无声温柔。
白浪静静看着陈太后面容的变化,不出意外,又是一个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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