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去登州的船很快起航,众人站在船尾与梅子渊挥手道别。
大雪扑簌,阻碍视线,岸上那道淡青色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曾经那个把情诗写在花瓣上,夹在诗册里悄悄送给自己的少年,正在雪中远去。
他长得更高也更挺拔,所以他离开的时候,步伐就更坚定,更决绝。
孟思雨攥紧手中的帕子,在白茫茫一片的天地中,愣了神。
心也随那雪片翻转,几经飘摇,化入海中。
梅正平把那方绣着梅花的帕子递给他,“人生际遇非常,你自有一段好姻缘。”
梅夫人本想噎她两句,拐着弯说她两句悔不当初,可一看到那张惨白的小脸,话就有些说不出口。
只好将千言万语化作一个白眼,轻轻地对着大海翻了一下。
戚言笙站在船头与梅子渊挥完手,回到船舱与梅正平夫妇坐在一处烤火。自从听说船要去登州,他悬着的心总算安了下来。
这一路东行,所看到的景象比话本中写的都要惨,路上竟真有冻死的百姓,通州附近被炸伤出逃的难民,其惨状更是不忍直视。
戚言笙怀里搂着聪哥儿,让妻子孙氏给他热杯烧酒压压惊。
梅夫人自从听见儿子要娶潘春,就有些忐忑,一双眼半天聚不上焦。
虽然一路上她总是说,只要儿子不娶孟思雨,娶谁都行。
可今日的潘春不知是因为在船上的原因还是怎地,显得格外霸气。那女人行走坐立皆握着一把大刀,与梅府那晚判若两人。
这要是娶回家,她是婆婆还是自己是婆婆?
梅夫人揉了揉额角,心说自己这个婆婆的命还真是坎坷。
梅正平知道她心意难平,递了热茶过去,“夫人,儿孙自有儿孙福,莫要操些无用之心。”
梅夫人翻了个白眼过去,一把将水杯拽了过来。
青安帮的船队也准备起航。
潘春迎着风雪傲立于船头,一身铜甲的她拔出令旗朝风雪的中心指去,黑色的斗篷被风扬起,雪花片片融在她额间,潘春无惧凌寒振臂高呼道:“启——航——”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千艘漕船默默向北挪动,就像一匹在风雪呼啸中低头逆行的马,固执又顽强。
“帮主,”潘世海看着翻滚的海面忧心忡忡,“我看这天色,日落之后这风势恐只增不减,咱们的船马上就要到外海,如此风浪,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潘春看了眼远处乌蒙的天空,垂头翻着手中的海图,沉思片刻后道:“让兄弟们把船上铁链都钉好,随时准备合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