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年富力强,面容也很儒雅,只是眼尾有几道深深的纹路,那是时常眯眼微笑留下的,只看着这纹路,就能想象他在一天天里,是怎么和善可亲地听着代理人的诉求,而后尽心竭力地为他们分忧解难。
他的头发乌黑油亮,两鬓却有了星霜。这点星霜也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爬上他的鬓角,但丝毫无损他的魅力,反而给他添了几分欲说还休的故事。乃至站在他身旁的妻子,也是矜持美丽的。
这是个成熟的,富有智慧,又有故事的男人。但围绕在这个男人身边的,不只是这些近处可听的赞美。在远处的角落,还有更多窃窃私语的冷笑:
“看他得意的样子,给有钱人打官司拿点脏钱就觉得自己牛逼上天了。”
“抖吧,看他能抖几天。”
“什么钱都敢赚,打官司看钱不看理,整个宁市司法界,就数他最不是东西,我话放在这里了,早晚有一天,他要被人敲闷棍,被敲了他都不知道是谁敲他!”
自助餐厅正中央,练律师妻子的手机忽然响起。
妻子拿出来一看,手机屏幕上闪烁着“房产经纪”四个大字,她往旁边走了两步,接起来,过了一会儿,她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面色忽然变化,刚刚还明亮的脸如同乌云遮了太阳,霎时阴沉下来。
她返回练律师身旁,小声说:“老公,我有事要跟你说。”
练律师看了看身旁的其他人,这些人很有眼色说:
“说了半天也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吧。”
“走走走,看看有什么好吃的。”
夫妻两得以有个私人的空间,于是妻子温柔的声音一下尖锐起来:“刚才房产经纪给我打电话,说我们之前看中的那套学区房被别人买走了!”
“被买走了?这么快?不是说让给我们留……”
“紧俏的东西别人怎么会留,房子被买走了,现在盼盼上学的事情怎么办?”
“房子没有,再买就好了,盼盼才初三,也没那么着急,你别说了,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初三不急,什么时候才急?说了让盼盼上私立学校,宁市就能上,你不同意,非要奔省城公立去,又不是把事情办清楚利索……”
妻子还有无穷无尽的抱怨,但是最后她勉强控制住了喉咙,端着张一看就是裱糊上去的笑脸,重新陪着丈夫和人应酬。
大家奉上热情洋溢的表情,背地里全是隐秘了然看热闹的微笑。
其乐融融的画面持续了十来分钟,但是忽然之间,餐厅里响起一声巨大的呻吟。
那是练律师!
练律师捂住肚子,发出断续的痛苦的喘息,他侧着身,像慢动作一眼,慢慢从椅子上翻倒在地上:
“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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