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循着信息素气味细嗅,等到他路过一架放了乐谱的白色钢琴,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壁炉,走到房间中央,才正式看到了洛璨。
第一眼,他并没看清对方的脸,只见一人仰面躺在一张丝绒长沙发上,深栗色的头发遮了眉目,两条腿长长地伸出去,脚上还套着皮鞋,一只手委顿地搁在沙发边的镂花象牙脚凳上,手掌薄,手指细长,手背上平平一片,连血管都要看不出来了。
但是气味是对的,头发的颜色也是对的,手指指骨的形状也是对的。
只是这人怎么就那么瘦呢?怎么睡着了连个盖在身上的毯子都没有呢?
思夏想看他,脚步却不很听使唤,一步一步,踏得那么慢。似人近乡情怯,又更近于不忍心直视。
等到他看清那人的面容,他终于敢信了。鼻梁和嘴唇依旧是他用手指和嘴唇描摹过的弧度,只是人太清瘦,连颧骨都隐隐显了起来。
思夏的心就被人猛揪住似的一疼。
疼痛没有混乱他的头脑,反而使他更加清醒了。他加快脚步,要上前叫醒洛璨的时候,头顶上的吊灯突然亮了起来,刺目的光投下来,令思夏下意识抬手遮眼,后退了一步,同时,他听见窗帘被齐刷刷拉上的声音。
待他将手放下,他发现这间休息室已骤然成了一间灯火通明的密室。而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则全部从暗处走到了光下,待他环视一周,发觉已经有五六个保镖远远围住了自己。
思夏一颗心立时提到了嗓子眼——路曜怎么回事?他人呢?不是说要拖住杜依曼脚步的吗?难道计划出了变动?难道他已经落到了洛家或者杜家的手里?他的人叛变向杜依曼了吗?
他飞快地思考着脱身的可能,而丝绒沙发后还有人正步履闲适地走了过来,对方穿着一件粉白色的芍药绣花小礼服,从房间深处一直走到沙发后,一手捏着一只郁金香型的高脚杯,另一只手搭在了丝绒沙发上。
“我说今天这屋子里怎么有人动手动脚,果然是外头安插进来了人。有里应,就有外合,等你好久了,说吧,你是谁派来的?乖乖交待配合,我不为难你。”
声音细细甜甜的,正是杜依曼。
思夏心一沉,不答话。
杜依曼这么问,大约是还不知道自己跟路曜是一道来的?那自己现在是该出声,还是不该出声呢?
就在此时,沙发上的洛璨呼吸声突然重了起来,不知是灯光太亮将他弄醒了,还是杜依曼的声音和气味影响到了他。他的脖子很僵硬地转了转,面向了手伸出的方向,两只眼睛微微张开了两道缝,目光从内中透了出去,也是微弱而渺茫的。思夏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料定对方也认不出自己来,心中便只觉得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