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推门进去时,赵度裹着袍子正坐在椅子上, 翻着一册沈静从书市上新买来的棋谱, 脚下燃着火盆, 旁边放着一盏热茶, 看上去模样颇为闲适。
听见沈静推门动静,赵度只抬了抬眼,目光却仍流连在那本崭新的棋谱上。
沈静依礼跪地问安, 赵度这才抬起头来,随意的挥了挥手, 仍是那倦怠的声音:“起来吧。”
沈静站起身来,恭敬回话:“臣不知圣上驾临寒舍, 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赵度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 指了指对面的座位, 道:“朕虽是不请自来, 总还知道客随主便的道理。沈爱卿坐吧,这是你的家里,不必太多礼节。怎么休沐日还要去衙门, 这是忙什么去了?”
沈静却不敢坐。
朝中正一品的阁老, 在皇帝面前才能得到赐座,却也不是回回都有的恩典, 遑论他一个七品翰林了。
他站在原地, 一如往常的垂着眼, 恭敬答话道:“回圣上, 因盐引换粮之事,有些细处还须商榷,户部的王大人叫了兵部几位大人,还有臣等,一起商议斟酌了下。”
“原来是盐引换粮之事。之前的奏报是你拟的吧?朕看过了,做的不错。”赵度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棋谱,一边漫不经心说着话,一边却将手中棋谱又翻了一页,才抬头看了沈静一眼,面上一如既往的,含着微微的倦怠的笑意,“六部之中,户部这些个人,最难夹缠。这事难为你了。”
沈静拱了拱手:“是臣分内之事。”
赵度靠在椅上,似仍在专心看着棋谱,又翻了一页棋谱,才抬起头看着沈静,慢慢说道:“沈卿,待盐引换粮之事毕,朕提拔你去工部任职,你觉得如何?”
沈静闻言,迟疑了下,回道:“谢圣上恩典……不过按照规矩,臣等须得任翰林两年之后,才能去六部历练。”
“工部差事劳苦,殊费心力;如今国库空虚,也不像往年那样好做,算是一桩苦差事了。可是也有个好处:工部事务,与户部最近。”赵度慢慢磨着茶碗,“至于说规矩,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若真按规矩,朕倒是本该点你为状元呢。你只说愿与不愿吧。”
沈静闻言,再不犹豫,立刻跪下行礼:“谢圣上提携,臣谨遵圣上旨意。”
“好。如此,你的第一桩差事,就随卓大江去江南治水吧。”赵度谆谆告诫道,“工部之事,虽费心费力,但分寸毫厘,攸关百姓。且与户部关系密切,相互之间,往来甚多。朕听说,卓大江对你颇为赏识,曾举荐过你。有他为你铺路,去了不至于太为难。好好跟卓大江学着些,既要用心,也要用力;既要务实,更要机变。踏踏实实的,先在工部磨炼几年吧。”
沈静认真聆听毕,又跪下谢恩。
待他起来,赵度推了推身边桌上的茶碗,“这茶朕有些喝不惯。你既然不肯坐,就去给朕换杯茶来吧。”
沈静闻言,忙上前端了茶碗出来房门,匆忙走了两步,想起来又回过头低声问郑满:“郑大人,这茶圣上说喝不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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