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有说的不紧不慢,像讲故事似的,沈静听的出神,不由慨叹:
“男儿本自重横行。可叹我竟没有这样的际遇。”
小有摇头笑起来:
“沈掌柜这话,太书生气了。经历过才知道,宁做太平犬,不做离乱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要紧。如今想起来,当年没了的那些人呐——”
他靠在椅背上长叹一声,眯着眼,面上浮起与年轻容貌不相称的沧桑,仿佛又回到了甘肃肃杀的战场上——
许久,沈静轻轻唤他一声:
“……小有掌柜?”
小有从怔忡中猛地回神,慢慢放下茶碗,又露出平日常见的那副笑脸:
“什么时辰了?”
“起二更了。”
“一不留神就晚了。”小有慢慢站起身,掸掸衣袖衣摆,一边往外走一边仍旧笑着,“今晚话有些多了,沈掌柜不要见怪。说来也怪,虽然相识不久,跟您倒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我也难得跟谁说起这些话来。”
“想必下雨天的缘故,雨氤得人心里软,容易想起旧事。”沈静起身送他,推开门,又听见渐起的雨声,“又下起来了,你先留步,等我拿伞。”
他转身开了柜子去翻找油纸伞,听到背后小有叹一声:
“这倒霉催的连阴天……王爷明个不知又该怎么烦气了,唉。”
沈静动作顿了顿,故作不经意的回头问道:
“王爷的腿……也是甘肃落下的?”
“骑马过河冻下的毛病,甘肃那边的冬天,啧啧。逢变天就疼的厉害,天天吃药也不见管多少用——那帮杀千刀的狗鞑子!”小有骂了一句,又小声低叹,“……哪怕去我半条命呢,换王爷康健,也值了。”
沈静递伞的动作又顿了顿,才撑开送到小有手上:
“小心着脚下。”
小有举着伞,笑着道别:
“多谢您的粥,沈掌柜早歇着吧。明早的参汤就不必了,这样的天,怎么哄也不见得肯吃药了。”
沈静点头,目送小有微跛着走远,忍不住又想起白天看到的那个怒气冲冲的同样跛脚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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