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敬亲王身为陛下兄长却生谋逆之心,弃家叛国,屡屡犯上。组织乱军亦是蓄谋已久, 今次又想趁陛下病重而行此恶事,若非臣于京畿境内将其正法,难保陛下不会法外徇情。端王不死,世间之人皆以为只要身沾顾姓便可脱罪,这国朝律例还有何纲纪可言?!”
“韩墨初!”轰隆一声,木制的长案应声倾倒,桌上的笔墨纸砚碎了满地, 君王双目沉敛,声音冷如寒霜:“端王有罪该死, 你既然熟知刑律, 你自己的罪过, 心里清楚么?”
“臣既担当首辅,自然知晓自己所犯何罪。”韩墨初与君王对视一眼,轻叹一声,郑重其事的摘下头顶的官帽放在一旁,同时解下腰间革带,褪下了身上绣纹精致的紫衣官服,松下头顶银簪,顺长如墨的黑发顺势披散。一身素白里衣包裹着他润如修竹,挺如松柏的身躯,无拘无束的长发遮蔽了他明亮风光的眸子:“臣自知罪孽深重,请陛下无需循情,依法处置。”
不卑不亢,宁折不弯,古来名仕风骨,也就不过如此。
“来人。”顾修瞧了一眼韩墨初通身素服,转身负手而立,似是不忍:“将太傅韩墨初即刻送入大理寺,等候发落!”
次日晨朝,太傅韩墨初入大理寺的消息宛如烈火爆炭,在前朝噼里啪啦的炸响开来。
除了每日列席的文武群臣,凡是能在前朝说上一点话的宗亲皇族都到了。
一向不喜韩墨初的宇诚亲王顾潮也到了。
不过他今日并不是来看韩墨初的笑话,甚至是带着替他说情的心思到场的。
这么多年来,顾潮虽说一直看不惯韩墨初这个出身江湖,满肚子坏水,癞□□身上都能抠出金豆子的年轻人。
但是他又不得不佩服这个年轻人,大刀阔斧,雷厉风行的这几下动作,当真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把大周的万里江山换了个新样。
不光是人人有饭吃,还人人有书读,再穷的农家手里都能攥着一二十两的花销,连荒山野村都种满了能换钱粮的蔬果。
他也是顾家子孙,看着自家江山繁荣昌盛他是打心眼里高兴。
此次他的侄儿顾修当真处置了他,若是再想找这么个既能治国,又能攘外的人才,就是提着两百盏水晶琉璃灯也找不见啊。
昨日他听闻消息的时候,又是抱着枕头一个晚上都没有睡着。
先是骂了韩墨初一个时辰的不知好歹,胆大包天。
当朝首辅无诏出兵,坑杀当朝亲王,且连端敬亲王的尸首埋在何处都咬死了不肯告知君王。皇族之事无小事,哪怕当真顾伸罪该万死,韩墨初如此自作主张不留活口的行径就是犯了皇室大忌。
紧接着他又骂了两个时辰的君王无情。
他这个小侄儿顾修自从十五岁封王,二十一岁登基,就从没做过一件徇情之事。
这个韩墨初于他不仅有君臣之谊,还有多年的教养之恩,多少次的出生入死,多少年的兢兢业业,说把人扔大理寺就扔大理寺了。
这么些年的小狼崽子他当真是一点没有叫错,顾修不光是个小狼崽子,还是一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今日的晨朝之上,所有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满朝的文武宗亲一半是如顾潮一般心系此事,意气难平的。另一半则是单纯的想等着看顾修最终会如何决断此事。因为顾修对这件事的态度,就表明了顾修这个皇帝对顾氏宗亲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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