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初刻,奉先殿门扉敞开。
身披云纹鹤氅的韩墨初踏着一身风雪自殿外走了进来,零星的雪花被风吹动,打着飞飘卷入殿内。他进走近殿内后,身后的小太监将开启的门扉重新掩上,尚未落地的雪花随着他的脚步又飘了一阵,落在地上慢慢消融。
这间看似灯火通明的殿堂,真的很冷。
韩墨初是自前朝伊始,唯一一个可以随君王进入奉先殿的臣子。
在顾修开这个先河的时候,还收到了两三本来自老言官的声讨,最后也都是不了了之了。
“陛下。”韩墨初立在顾修身后唤了一声。
“你来了?”顾修偏头看向身后,从跪坐的蒲团上站起身来走到人前,伸手拂去人身上冰晶一样的雪花:“又是从苏先生那里过来的?”
“嗯。”
韩墨初解下身上的氅衣,露出与顾修一样的单衣。这九日来,顾修单衣食素,他也单衣食素。顾修每日两餐,他也每日两餐。顾修黄昏时入奉先殿跪坐祈福,他便到太医院内随苏澈及那些揭榜而来的医者一齐研究这场疫病的破解之法。
这场瘟疫京中没有活人病例,苏澈也曾请旨深入地方前线,韩墨初以病势不清,他要主持大局为由没有允准。身在太医院的苏澈只能靠着前方时时传送回来的病人病例以及医诊脉案靠着易鶨先生宫中留下的医书努力寻找着关于类似疫病的进展,斟酌用药后,再将方子传回前线。前线用药后,再将病人的反应及治愈情况回传,八百里加急,两日便走一个来回。
太医院内昼夜不闲,已经改拟了七八张药方,回传的疗效都差强人意。
“今日可有眉目了?”顾修问道。
韩墨初平静的摇了摇头:“回陛下,今日同昨日一样未见起色。不过常如说他似乎已经找到方向了,他告诉臣说只要再与前方通信两次,证实了他心中所想,也许这场瘟疫很快就能平定了。”
“但愿如此吧。”顾修转身立在那些一尘不染的先祖灵牌前,缓缓的叹了口气:“朕只要一想到那些百姓和军将的命,一想到那些户户挂白的人家,心里就觉得不适。朕这些天都在想,朕登基不过一年有余,又推新政,又杀贪官,改制降俸,是不是当真太冒进了。”
韩墨初弯眸微笑从顾修身后将人环住,轻轻搓着顾修长跪之下冰凉的双手:“古来凡是能流芳百世的君主都是自登基伊始便大刀阔斧的,况且陛下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一样是带着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