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虽是丧夫丧子的孤寡,可乡里还有几门亲戚友邻在。即日到了年下,也想去走动走到。要到初十清早才得回来。
几日前,吴氏来与顾修请旨,还把顾修吓了一跳。问清缘由后,顾修只告诉她今后与昔日在王府时一样,更不必这样郑重其事的请旨,要回去便只管回去。
夜愈发深了,小太监元宝按着吴婶走前千叮咛万嘱咐的时辰给那二人送了甜汤。
汤是御膳房准备的雪梨银耳汤,看着精致可滋味就是比吴氏尚宫炖的差了那么两点意思。
“师父,这些新政,当真不必与中书令等人商议后再定么?”顾修瞧了眼那甜汤,兴致明显不大。转而慢慢整理起了韩墨初写完的手稿。
“再面面俱到的新政也会触及一部分人的利益,总不可能让所有人都兴高采烈的接受。”韩墨初低头继续书写,手边的甜汤动也没动:“这些新政于国于民都有利,陛下只要清楚这一点,就不必与过多的人商议。议来议去,有可能连初衷都变了。”
“朕只是觉得,如此这般算不算□□残暴?若是长久如此,朝上岂非无人再敢说话了?”
“陛下是君王,是天下之主。就是要从一开始就拿出个乾坤独断的架势来。”韩墨初终于写完,缓缓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您登基之初,满朝上下除了少数几个身居要职的官员还能恪尽职守以外,都是变着法儿的探陛下的底。所以说陛下必须要让这些人明白,您要的可不是官僚,而是为国为民的忠臣良将。”
“这,能成么?”顾修不可置信。
“自然能成。”韩墨初也看了眼手边的汤碗,一动没动。他的口味与顾修一样,如今也不是在战场上非要裹腹保命的时候,不愿吃的就是撂在一边:“谁人为官出仕时想的不是为国为民?谁没有那年少之时家国天下的抱负?无非是被这官场磨的,才不得不变得圆滑市侩。陛下这是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把为官的初心找回来罢了。”
“当真如此,就好了。”顾修朝贴身服侍的元宝要了两方软巾,擦了擦手上的脏污,刚要把那两碗甜汤端起来,就听见一声无比熟悉又亲热的呼唤。
“小主子,老身回来啦!”
顾修与韩墨初应声抬头,身体非常诚实的把两碗甜汤放了回去。只见从乡里归来的吴婶拥着一身雍容华贵的貂裘,穿着鲜亮亮新袄站在暖阁门边与二人行礼,身后跟着七八个小太监抬着她从乡里带回的土产。
“吴姑姑怎得这个时辰就回来了不是说明早?”小太监元宝一脸见了亲妈的样子,连忙上前给吴婶脱了貂裘:“这个时辰宫门未开,您是怎么回来的呀?也不见侍卫来通传的呀!”
“老身一个老婆子还走什么宫门?这皇城西边儿运水车的边门不是开着么?”吴婶是个爽利人,卸了外衣便到了顾修身前:“老身这里放不下小主子,早一刻回来就早一刻回来,哪里还用这么麻烦?”
吴氏这次回乡可着实是风光了一把。年前顾修赏了她一盒金锭子不说,晴昭公主和丽太妃念着她独自一人在宫中照顾顾修与韩墨初辛苦,又赏了她好些精致的首饰,新衣,外带这一身溜光水滑的貂裘。临走时顾修又吩咐跟了十来个小太监和小宫女,那排场把那乡里的亲戚们都看傻了。
人人都当她在宫里是当了贵人,人人都把她高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