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实是,他一个人也没有砍杀,一滴血也没有流。顾修用一把名叫仁义的软刀子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试图让他屈服,从此做一个像顾攸那样没心没肺的废物。
他拎着剑,痛苦的干笑了几声。
他的身后已经没有再愿意同他奋力一搏之人了,他拎着剑摇摇晃晃的站着。
“四哥,现下尘埃落定,你快上来吧。”顾攸怀中捧着素服,焦急的朝台下大喊:“四嫂还在家中等着你回去呢。”
顾偃抬起双眼,失去焦距的目光重新坚定了起来。他又一次抬起了手中的长剑指向了顾修:“顾修,我知道,你心里是想杀我的。但是你碍于史书评价,不忍对我痛下杀手对么?今日,本王就卖个人情给你,让你堂堂正正的做这个皇帝怎么样?”
“四哥,都到了这一步你这又是何苦?”顾修扶着栏杆,心里忽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顾修,我今生今世都做不到奉你为君上,你也不必再多说了。”顾偃将长剑架在自己脖颈间横了过来:“顾修,今日我不会让你的手沾上亲兄弟的血,也不会让你为难。但是你也要答应我,在我死后潞国公府上下不可株连一人,我的妻子我的孩子你都要好生照看,否则我便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四哥,你听我说。我不会株连任何人,你更不必如此,王爵尊荣我给你,你的妻儿你自己照顾!”顾修拉着顾攸的手,一齐撑着云台上的栏杆,顾攸也朝台下带着哭腔大喊:“四哥,你快回来吧,别闹了!别再闹了!”
顾偃平静的摇了摇头,回过身去朝所有的宗亲百官大声喊道:“都听好了,今日是我顾偃带兵闯宫企图谋夺帝位,如今身死是为认罪伏诸!尔等今后皆要以此为史,不可枉论!”
顾偃喊罢,毫不犹豫的将手中长剑一扫,一剑割穿了自己的喉咙,鲜血霎时间渐了一地。
那个昔日大周最骄傲的皇子,在二十二岁这一年,为了国朝的江山稳固,把命留在了这个萧瑟的秋季。
“四哥!”
云台上,顾修和顾攸同时惊叫一声冲了下去,奔到了顾偃身旁屈膝跪下,同时伸手按住了顾偃鲜血翻涌的伤口。可无论他们按得多紧,鲜血都会从他们的直缝中溢出来,染红了他们的双手,以及他们身上的素袍。
“四哥,四哥......”顾修锁着眉峰,又无措的环顾四周,高声唤道:“太医呢?太医都去哪儿了?!”
然而任凭顾修如何叫喊,也没有一人上前。
所有人都知道,无论怎样的神医仙药,都已无力回天。这场兄弟间的诀别,不该被任何人打扰。
“四哥,你别闭眼我害怕。四哥,你别闭眼好不好?”顾攸拼了命的捂着顾偃的伤口,眼睛里的泪珠仿佛断了线:“四哥,我害怕,我害怕。”
顾攸虽是皇子,可生来就被泡在了蜜罐里。他单纯的像一张白纸,什么皇亲国戚。于他而言,父亲就是父亲,兄长就是兄长。夺嫡争位就好似儿时几个兄弟争玩具,争完了还能是兄弟。
他不明白为什么顾偃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了结自己,明明事情都过去了,他做皇帝和顾修做皇帝究竟有什么分别?
他更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一天之内,他要失去两个至亲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