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渊义愤填膺,咣当拍了桌案。车子又颠簸,茶壶盖一下子震了出来。韩渊眼疾手快,又将它一把接住。
“对不住。”
“算啦,不跟你计较。”
韩渊将茶壶盖放了回去,似笑非笑地来了一句,
“反正挨累的也不是白皎然。”
“啊?不是白大人?那……”
“之前为了你和陛下,老子受了伤,差点死在平谷关外。”
韩渊话说一半,突然扯开领子,精壮的肩膀露出一半。一道深深的箭疤钉在锁骨处,皮肉猩红狰狞。
“看到没有?你和陛下欠了我半条命。”
“……”
“后来白皎然一直在照顾我。这十天来,不眠不休案牍操劳的,不是他。”
杜玉章抬起眼帘。他心中突然一动,脱口而出,
“是陛下?”
“嗯啊,是陛下。”
“……”
“所以你什么时候回来,去辅佐陛下?”
“……白大人文思敏捷,足以胜任。”
“别再打白皎然的主意。老子回来了,舍不得他那么累。这他妈是人干的活吗?十天功夫,活生生把人熬瘦一圈。白皎然不能干——老子心疼啊。”
韩渊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头喝了个干净。明明是清淡茶汤,倒被他喝出了烈酒的气势。
“……所以,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也心疼心疼你的陛下?”
“陛下……是九五之尊。一言九鼎,身边能人无数。他高居天子之位,若是他需要,有的是人去辅佐他。韩大人这话说得太过偏颇,陛下何至于这样孤立无援?让我觉得,你就是想逼我心生愧疚。”
“哈,我逼你愧疚?杜玉章,三年不见,长进不小,都学会不讲理了。这话说得好,有我老韩不要脸的风范。”
韩渊笑着摇头,手中茶杯咣当撞上了杜玉章手里那只,
“来,喝一个,敬杜大人的脸皮。”
“韩大人,你就别拿我开心了。”
“我没拿你开心。杜大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愧疚和心疼是不一样的,对吧?”
“……”
“何况,就算真是愧疚,也断没有我逼一逼你,就能叫你心中不舒坦的道理。你心里究竟为什么难受,你该比我更清楚。陛下其实也可以让旁人代笔——不,准确地说,陛下就该将这种事交给旁人去做。堂堂大燕天子,朝堂上养那么多文官武官,难道都是吃白饭的?你说他为什么非要事必躬亲?是为了叫你愧疚,叫你心疼?可是看你的样子,昨日陛下去找你时候,并没有对你说过他这十天是怎样劳心劳力,为了这次边关谈判熬尽心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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