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见了,樊快雪发现她跟这世上所有那些面目可憎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普通的,芸芸众生中的一个。
樊快雪不觉轻轻哼了一声,最后看了女人一眼,刚要转身,女人忽然在昏睡中睁开了眼睛。
女人的眼睛在找到焦距后,瞳孔就忽然扩大了,她癫狂地从嗓子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抓着床栏杆就坐了起来:“小雪,我的小雪,是你吗?我在做梦吗?”
樊快雪浑身僵硬了一下,他攥紧了拳头,转身朝病房外面走去。
李艳愣怔一秒,反应过来他要走,忽然发了疯一样地叫起来,就要从床上翻下来,外间的护工终于醒了,顾不及穿鞋,就奔了进来,和樊快雪撞了个正着。
“你,你……”护工惊慌失措,还没说出个整句,眼看着李艳要从床上翻下来,忙跑了上去。
“小雪,小雪,你别走,你别丢下我,我的儿子,我的儿子……妈妈等你等得好苦啊,你不要走,让我看看你……”
樊快雪听她称呼自己儿子,又自称妈妈,心里忽然翻起一股厌恶,他转过身,望着病床上被护工拦着,只能挥舞手臂拼命挣扎的可怜女人,动了动嘴唇,对她说道:“既然有人肯替你出钱治病,你就好好养病吧,多活一天,总是赚一天,不是么?”
李艳在樊快雪开口说话的时候,就瞬间安静了下来,她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樊快雪说话的样子,心里不知道描摹了多少遍,但亲眼看到的,似乎又有点不一样,直到樊快雪说完了,她才想起来解释一句:“你说戚白?他有什么好心,他现在给我治病,是因为当初从我手里敲诈了一大笔钱。”
樊快雪听着女人不屑又高高在上的语气,心中作呕,忍不住勃然大怒:“他这些年在你身上花的钱,可远远不止二十万,这世上,你最对不起的人是他啊,他就算是把你送进牢里去,也不为过吧?你真的是没有一点良心,还是病糊涂了?”
李艳的身体在宽大的病号服总抖擞个不停,她嗫嚅着嘴唇,良久后才点头说:“是啊,我不能埋怨他,我还得讨好他,求着他呢,他那么有钱,有权势,我得求他多帮帮你,否则你什么时候才能在娱乐圈里混出头,什么时候才能成为褚溢晟那样的大明星呢……”
樊快雪满腔愤怒忽然化作齑粉,虽然理智告诉他,没有必要再跟这个女人说下去,可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诛心之言:“大明星?我突然在想,如果我不是演员,不是演了几部剧,在电视里看着光鲜,给了你不切实际的幻想和希冀,而是小区里的保安、大街上的环卫工,或者其他什么在你心里还不如当年戚青松工作的职业,你应该不会挖空心思都想要认我吧?当初你离开戚青松,不就是嫌弃他没钱没本事吗?”
李艳嗓子里咕哝了一声,脸上表情空白了一下:“我……我,不是的,不是的,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我怎么会嫌弃你呢……”她说着又激动起来,抓着被子嘶声哭了起来。
樊快雪冷笑一声:“我永远都不会成为褚溢晟那样的大明星,你可以早点私心吧。”
见李艳愣怔着,樊快雪把手插进了衣兜里,收起了视线,沉声道:“别再念着我了,好好养病吧。”说罢他大步向病房外面走去。
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听见李艳抓着护工的手,哭着求证说:“我不是在做梦吧?他刚才说的话你都听到了?他说他成不了大明星,怎么会呢?我儿子明明那么帅,那么帅……”
护工低声说着什么安慰的话,樊快雪脑子里一片嗡鸣,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拉开门,快步穿过走廊,向电梯走去。
已经将近十一点钟了,整个楼层都异常安静,电梯门闭上,缓缓上行到顶楼,又按照预设的程序,缓缓向下,在设定好的楼层停下,开门,关门,继续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