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面很厚,只能依稀看清,里头冻着的是一个个挣扎的人影。他们手脚挥舞,嘴巴大张,像是琥珀之中的小虫,还保持着垂死前心有不甘的姿态。
在看清地狱内部的景象后,玉蝉浑身的鸡皮疙瘩,泛得更厉害了。
然而无常的步伐却有条不紊,仿佛来过这里无数次。
他走到一座冰雕面前,用掌心的温度包裹着玉蝉,问道:“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玉蝉循着他手指方向望去,只见冰中那人面容模糊,赤身裸.体,皮肤一片一片往外翻曲,像是被无数把细小的霜刃划开一般。泛白的肉芽处,顽强生长出了一朵朵含苞待放的青莲花。
玉蝉目瞪口呆:“这是……优钵罗。”
这种花的名字,他也是偶然之间在佛经上听闻过,翻译过来是——开在地狱的雪莲。
“莲花从不是什么大善之物,只是与佛有缘,因而被这世人尊一声高洁。”
看着这般残酷的场景,无常丝毫没有表现出人性该有的同情,而是笑吟吟的,仿佛以此为乐,
“你看这优钵罗,开在受苦受难的人身上,看似美丽,实则扎根处早已皮开肉绽——”
玉蝉没有接嘴。
一是因为,他的舌头打起了结。
二是因为,他有一种古怪的预感——无常的本体,也是一朵莲花。如此贬损自己,是在暗示着什么?
就在他疑惑的当口,无常已经款步走向了极寒地狱深处,一座被迷雾隔绝起来的冰室。
冰室之内,也摆放着一具冰棺,但是没有封顶。
冰棺之中,沉睡着一个男人——不,是男人栩栩如生的尸体。
极致的寒冷,将尸体保存得异常完好,历经百年,非但没有腐坏,甚至连皮肤都富有弹性,发丝都染着光泽。
不需要复原,便能直观男人生前的音容笑貌。
这是一个异常英俊的男人,非要用文字形容的话,便是如同神祗一般。
他有着干脆利落的线条,由于五官太过完美,因此给人留下印象最深的,反而是他上挑的两道剑眉。
桀骜不驯,一身反骨。
明明即便是躺在那里,都散发着一股仿佛能融化坚冰的浩然正气,却又不像是那些循规蹈矩的仙班众神。
器宇轩昂的外表下,无端生出一种愿逆天地洪流而上,纵然举世皆敌,也要与宿命杀伐相争的凌云壮志。
说得通俗点,就是嚣张得一比。
嚣张就算了,偏偏看起来还十分年轻。
玉蝉牙根痒痒,琢磨着这人是有多大资本,半晌,望着那张脸,后背忽然窜上一股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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