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时在宋卿源寝殿熬书,有一次宋卿源很晚回来,应当以为她已经走了,因为书房的灯已经熄了,但她其实是在他寝殿的书房内睡着了。
后来半梦半醒,仿佛听到说话声。
许骄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醒了,但等听到寝殿案几前的声音,许骄又吓醒了。
是天家和宋卿源的说话声。
许骄不敢吱声。
也猜到宋卿源肯定没留意她在这里。
听模样,天家已经和宋卿源在这里说了许久的话,而且屏退了殿中,一个人都没有。
她如果此时冒出动静,恐怕会成偷听天家父子说话,不说留在东宫,恐怕性命堪忧,许骄咬唇,重新趴回原处,不让自己发出声音和动静来。
寝殿中很静,除了灯盏的滋滋声,便只有天家和东宫的说话声。
天家的声音低沉而稳重,似古井无波,又多了不可猜测,“知晓朕为什么不让你在东宫放侍妾,也不让你立太子妃?”
宋卿源平日的老成持重,在天家面前,也都是少年气,“儿臣明白,父皇想让儿臣多放心思在朝事上。”
天家声音依旧没有多少波澜,平静道,“男女之事是小事,你宠幸几个宫娥都无妨,朕是想同你说,年少时候的情谊珍贵,也容易让人念念不忘,铭记很久,同样的,也容易让人铤而走险。你是东宫储君,日后要登基为帝,对自己的人生要有掌控。”
许骄听着,仿佛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东西。
宋卿源应声,“父皇的教诲,儿臣一定谨记。”
天家又道,“朕不担心你以后,担心你眼下年少,喜欢就写在脸上,人人都能看见。你何时能隐藏自己的情绪,喜怒不形于色,让朝臣猜测你的威严,你才是一个君王。”
“旁的都好藏,爱慕心思不好藏,偏偏是你最应当藏的。年少时候的喜欢简单,越到后面越难,参杂的利益越多,反而越想找回年少时候最简单的,也是最想要的,这会左右和动摇你很多判断。”天家看他,“后宫不能专宠,喜欢的,不喜欢的都要有,但越是喜欢的,越不能让她显眼,她可以做你笼中金丝雀里的一只,你可以宠爱,可以让她诞下子嗣,但你有你的江山社稷,朕说的你明白吗?”
“儿臣明白。”宋卿源应声。
天家颔首,“卿源,父皇是过来人,无论你当初多喜欢一个人,但等你真正到这个位置,就会知晓,喜欢是微不足道的事,等你真正登基,掌控南顺,你就知晓你每日要面对的纷繁复杂的事情,你自己会明白父皇同你说的。”
“儿臣记住了。”
“朕方才说了,不担心你将来,担心你眼下。”
“儿臣没有心悦之人。”
天家点头,“记住了,卿源,无论是在眼下东宫,还是日后宫中,君王的心要比旁人狠,也要比旁人淡,江山来之不易,觊觎的,大有人在。男女之事尽欢即可,不可多放心思。”
“儿臣谨记。”
天家的语气似乎温和下来,“后宫不过寸土之地,长翅膀也飞不出来的地方,你要哄谁,是轻而易举的事,将心思放在前朝。”
宋卿源应声,“儿臣明白,逢场作戏,不必认真,后宫也不会专宠。”
天家颔首。
稍后,待得天家离开,许骄也不敢吱声。
宋卿源去送天家,许骄才想起身溜走,但很快听到殿门开关的声音,宋卿源折回,许骄只能回到原处装睡。
宋卿源回寝榻的时候,整个人僵住。
“你怎么在这儿?”宋卿源说完便想起他让她在这看书,早前是灯灭了,他也忘了。
好似想起刚才天家的话,宋卿源警觉,“听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