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
肖挺的头更低了些,“瑞王说……先帝的皇位本就来路不正,但等他想争回来的时候,可惜气数不济。帝王之路不好走,望陛下日后珍重……”
“然后呢?”宋卿源攥紧指尖。
肖挺道,“瑞王说完便自刎了,瑞王府阖府上下,都被瑞王灭口,一人未留。瑞王手下的将领和士兵都降了,梁城已然安稳,梁城中接连用刑二十余日,将京中参与梁城之患的人都悉数招供了,名册在此。”
肖挺上前,将名册递给他手中。
宋卿源一一翻过,其中不乏熟悉的名字,也有尤为刺目的几个……
幼时的叔父是曾真心待过他,也将他举在肩头看过日出日落,也在他登基最艰难的时候站在他伸手。
那时叔父是他最倚重的人。
但人心复杂,更不是一成不变的,他同叔父之间的关系,一直微妙在变。
原本十年前叔父是要起兵造反的,但十年前梁城水患,在造反和救人之间,叔父选择了救人,许骄的父亲也死在那场水患中,水患来得急,百姓根本来不及彻底,是叔父手下的将士扛着沙袋拿人肉去阻断的洪水。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坏人,也没有绝对的好人。
更没有一成不变的人。
这次是水患冲垮了防水工事,并非河流改道,十余年持续的梁城水里工事投入了巨大的财力,这其中的亏空都被拿去养了一支精锐的军队。
梁城周遭人人认叔父,官吏也是叔父的人,梁城出事后,有谋士出主意,炸掉工事,引水淹梁城,日后死无对证,叔父同意了;但在炸掉工事的前一刻,还是放弃,让流民逃出,并未水淹梁城,梁城之事一旦败露,瑞王府阖府必死无疑。
是叔父一步步引他到梁城。
从他让沈凌去梁城,他去庆州祈福起,叔父就知晓他去了梁城,在梁城周遭围追堵截。
若他死在梁城,这天下还是叔父的。
方才叔父让肖挺带给他的成王败寇,希自珍重的一番话,又让他陷入了沉默。
人心会变,没有一个人不是复杂的。
宋卿源声音嘶哑,“出去吧,朕知晓了。”
肖挺拱手。
宋卿源交待道,“回京之前,此事不要声张,不要放出风声去。”
肖挺应是。
良久之后,宋卿源伸手轻捏眉心,而后扶额,想起记忆中的叔父,一直温和儒雅,谨慎稳妥,在他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占到过他身后。
但一转眼,却是将刀子捅进他背后最深的人。
宋卿源只觉很累,不想说话,也不想见人。
***
与山阁内,许骄挑灯看着卷宗。
昨日有昨日的卷宗,今日有今日的卷宗,朝中的事只会堆积,却不会因为放一日自行就处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