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涪手抬起来的时候,那份卷宗也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当他的袖袍收回,那案桌上已经没有什么卷宗了,只有一片细小的尘埃簌簌洒落。
虽是约莫了解了那位天魔主的态度,但净涪却是半点不敢松懈。
对于蝼蚁来说,便是旁人随意泼出去的一盏水,那也是灭顶的大灾。人家可以漫不经心,他却没有这个不以为意的资本。
然则谨慎归谨慎,惊弓之鸟却是做不得的。
净涪随手拿来一块布巾,将案桌上那不小心堆积的一点尘埃抹去,然后旁边取了纸笔来摆放妥当,默然定神半响,方才提了笔,蘸了墨,在那雪白细腻的纸张上来回勾勒。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秖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净涪誊抄的这一部经文并不是这段时日以来他特意钻研过的《地藏王菩萨本愿功德经》,而是他更为熟悉,也更为习惯的《金刚般若波罗蜜经》。
净涪对这部经书早已纯熟,若有需要,他能快速且玄奇地完成这一部经书的誊抄。但这一次,净涪的动作很慢,慢得像是心思全然没在这部经文上,只是有一笔没一笔地写着。
可要说净涪此刻心不在焉,却又不是,他那一双眼睛里分明就只得桌上这一张纸、手里这一支笔。
这景浩界内里没谁注意着这个禅院,倒是他化自在天外天上,那位天魔主不知怎的又睁开眼睛,往景浩界这里轻飘飘地瞥了一眼。
这一道目光垂落,因天魔主没有刻意收拢,自然又是一道刺骨的凉意从净涪脑后升起。然而这会儿净涪竟似是全无察觉,眼里只得那一张纸,手上只得那一支笔,心里只得那一段段经文。
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抄过一遍又一遍,到得那天色终于渐渐暗淡,面前的纸张堪堪用尽,净涪才停了下来。
只是他手里提着笔,目光却像是凝固了地落在面前这一张纸上的那首偈语。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好半日后,外间的天色完全黑了,屋里只得旁边佛龛里透出的两点烛火,净涪才终于动了动手,回过神来。
他像是懂了什么,但细细思量去,却也没弄明白自己方才懂了什么。
眨了眨眼睛,净涪笑了起来。
他将手里拿了许久的笔搁到一边的笔架上,又伸手仔细整理了那抄好的几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将它们归整到身侧的柜子里,才转过身去,踱步来到佛龛前,净过手,取香敬上。
供上香后,他自己就在佛龛前的蒲团上坐了,取了左侧的木鱼过来摆在前面,左手拿定一串佛珠,右手提了木鱼槌子,挽了一个腕花,清脆而干净地将那木鱼槌子敲落在木鱼鱼身上。
笃......笃......笃......